說不清是敗下陣來,還是無心再鬥。
罡風方止,風停雲歇。
他猶若嘆息一般的聲音忽的響起。
“司馬丞相,我是稱呼你為守望者好?還是稱呼你為天璣更為合適呢?”
那位老者終年不曾變色的臉上終於在此刻有了些細微的變化,他將自己的眼睛眯得愈發深邃,似乎裡面有什麼東西在流轉一般。
“只要陛下喜歡,怎樣的稱呼,老朽皆不在意。”
“唔。那我還是繼續叫你司馬丞相吧。叫了三十載,突然改口終究還是有些不適。”男子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忽的饒有興趣的問道:“臨死之前,可否問司馬丞相一句,究竟目的何為?”
老者卻搖了搖頭,說道:“老朽要做的事情,陛下去了那片星海之後自會知曉。”
“可我去不了那片星海。”男子的眼睛也在那一刻眯了起來。
“恩?”老者一愣,他上下打量了眼前這位男子一番,半晌之後,方才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說道:“老朽雖不能告訴陛下老朽究竟所謂何事,但有一事卻可以想陛下保證。”
“恩?何事?”
“十載之內,大魏國運盡失,生靈塗炭,民不聊生!”老者的聲線在那一刻陡然變得陰森,就連這方天地間的溫度似乎也在此時下降了幾分。
男子聞言臉上的肅然亦在此刻換作了笑意,就好似了卻了所有疑慮一般,他朝著這位老者拱了拱手,既認真又誠懇的說道:“如此,有勞司馬丞相了。”
“能為陛下分憂,實是老臣之福!”老者還禮,他的態度恭敬,語氣謙卑。
但誰也不曾注意,亦不會注意到,那位俯首在地的太子殿下在聽聞二人這番詭異的對話後,身子瑟瑟發抖,那股即將登頂大寶的狂喜在這一刻盡數被澆滅。
“那寡人便去了!”男子說罷。
他將自己的腰身在那一刻挺得筆直,身上的氣勢亦陡然變得磅礴,他的毛髮張開,像極了發怒的雄獅。
然後,他看向那位他俯首跪地的兒子,說道:“從今天起,你便是大魏的主人,這江山社稷,寡人便託付於你手了。”
說完這些,男子哈哈一笑。
那不知是囑咐,還是嘲弄的言語,讓這位已在太子之位呆了三十餘年的男子,顫抖得愈發厲害。
江山社稷固然美如畫卷。
但亡國之君的遭遇他卻在那些史書之中見過太多。
“朕去之後,汝等終可登臨星殞之境,這大好河山,便送於汝等好生折騰去吧!”
他洪亮的聲線最後一次響徹在這大魏的版圖之上。
那時,川流忽止,鳥獸皆寂。
天地間,只餘下他如黃鐘大呂一般的聲音久久迴盪。
而他的身子亦隨著他漸漸消失的聲音那一刻化作一顆顆碎裂的星光朝著遠方散去。
他頭頂那顆照耀了他八十七載的星辰一陣閃爍,最後星光流轉,竟然就這樣將他的光芒投射到那位正瑟瑟發抖的太子身上。
直到這時,那位年近五十的男子,方才感受到,這璀璨的光芒之中,有的竟是如此令人窒息的中年。
那位老者在此刻恭恭敬敬的跪下,雙手伏地,口中高呼道。
“恭送陛下!”
於是,在威德八十七年,大魏太祖,宣德威武皇帝夏侯昊玉駕崩。
其長子夏侯翎得紫微星認可,登基繼位。
但誰也不知道,那顆換了主人的紫微星,從他普照於這位新帝的身上那一刻起便已生出了些許不易被人察覺的暗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