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回首,雙目血紅,怒喝:“你們!”
她此刻恨不得自己恨不得能飛身擋下,但鳳涅心經動不得,一切關於她身份會洩露的術法都用不得,她渾身的靈力炸開,卻只是外放,密度不夠,比之滅靈箭射來的速度,或許能擋開一二,但卻不能衝出去,因為她不知自己能否在這千萬箭矢中僅靠靈力將這些箭無一遺漏地震開。
她看著那箭雨如潑,除了自己和鳳天身前那一點,全都射向後方的客棧,那些奔逃的人,那些被視作螻蟻一般瞬間便可結束的性命。那些人裡,有人抱頭蹲下縮成一團,有人傻傻站著,那傻傻站著的人,閃雷映亮了她的身形,竟是名女子。
那女子,穆然目光觸上,便發一聲喊,電光般飛身撲去!
她撲過去,伸手去抓那支即將射穿女子胸口的箭,那箭卻頹然一軟,箭頭向下,射入地上!
身後,鳳天負手不動,那四面八方的箭雨卻全都停下不動,他立在房頂,立在雨裡,立在這漫天星光墜落凡塵,靜止不動的雨裡,看著那前方飛身救人的少女,淡淡道:“且安靜。”
他聲音淡而優雅,天生的尊貴漫不經心,視身後守城軍如無物,一眾數千人只仰望他的背影,瞠目結舌看著那些箭雨如星光照亮男子四周,不墜不動。
前方,穆然撲向那女子,雖知險情已解,她卻剎不住步子,情緒仍在急怒裡。然而,正是這急怒,令她感覺時間變得極為漫長,漫長到她四周所有一切事物如同放慢動作般在眼前閃過,耳畔一切的聲音都在模糊,似乎被隔離。
這一刻,她只看得見自己的丹田。
那裡,靈力湧進周身經脈,卻從經脈溢位,漫過血肉、肌理,正慢慢滲透面板。一種被包裹起來安全感,在這安全感中,她感覺那滲出來的靈力正以一種聚集的姿態在慢慢聚攏、凝結,和平時靈力散出炸開形成罡風的狀態不同,這時的靈力似乎凝結成實質,鎧甲一般,附於她周身三寸外,在外界和身體之間形成一道三寸的空間,緊緊圍在她身體外側。
戰魂衣!
只凝聚了火靈根之力的火系戰魂衣!
少女落在地上,轉過身來,周身似包裹了熊熊燃燒的火光戰鎧。她仰頭看向鳳天,看見男子一笑。
她卻在這一刻躍過他身邊,衝進巷子裡,圍得黑壓壓的守城軍中。
這一刻,沒有頓悟戰魂衣的喜悅。
這一刻,只是殺戮的開始。
這一夜,本應是尋常的一夜,卻因守城軍士犯下的事,以及後來的一系列騷亂,成功點燃了一個人的憤怒。
……
炎慶元1016年,六月二十三日,夜。
小鎮胡姬城發震天血案。
兩隊守城士兵被殺客棧,茲歸城一名仙宮弟子,被殺。隨後胡姬鎮仙宮弟子分兩撥趕來,包括仙宮掌院及四名長老、守城四門五千軍、縣衙縣官衙役,全部被殺。目睹血案的一家客棧老闆和住客,大多提起此事便驚恐如畏鬼神。從這些人斷斷續續、難辨真偽的敘述裡得知,暴起殺人的乃是一名少年,那少年渾然殺神附身,四門守軍被少年的殺氣所懼,爭相逃離,逃離中相互踩踏,血肉成泥,雨潑橫流。
次日一早,黑壓壓的屍身蓋了整條街,過半已難辨面目。困在家中一夜未敢出的百姓偷偷出門來看,紛紛嚇暈。街上屍身清理出城掩埋、街道沖刷洗淨,整整用了十日。
胡姬鎮的震天血案傳入帝京萬赤城,朝野震動,炎皇大怒,嚴令徹查。
徹查的結果卻是當晚的兩名修仙者中,一人修為高深難測,一人上仙期飛仙境一重,兩人皆為男子,其中飛仙境者乃是少年模樣。據客棧老闆描述,兩人容貌極為普通,衣著素樸,起先並未看出是修仙者來。
遂有人作出推論,懷疑二人乃是易容進城,但真實身份就無法猜測了,五國之大,如何也不可能查到。
但,若這兩人是易容,如何避過城門盤查入城的?
易容一說只是推論,尚未鐵證,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世上能避過城門盤查的法子有很多,比如說:隱身咒。
只憑這點調查就做如此猜測,未免太過牽強。但這世上有一種多疑的人,亦有一種寧可殺錯一萬不可放過一個的人。
炎皇便是這種人。
胡姬血案三日後的半夜,三人來到丘圖、霸臨、賀水三座大城,又過三日,三支大軍從三城出發,直奔茫茫大漠。
赤子烈的封地,伽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