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中的蠻人,他們來,又或者不來,他們都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土生土長的溫城。
不離開,他們也許會被蠻人殺死,也許不會,可若是離開,要再到別的地方尋個活計另謀生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熟悉的地方謀生和在陌生的地方過活,那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情。
是,他們是有凝血的修為,找個活計不成問題,但聰明點或者有些經歷的人都知道,找不找得到活計,和能不能活下去那從來都不是一回事兒。
背井離鄉的,稍微有個小風小浪,碰到個騙子或者流氓,地頭蛇之類,他們這些無根漂萍,很容易就會枯萎。
天雨不潤無根草,離鄉萬事難。
這辭鄉去國的跑到別的地方,死亡率比起蠻人占城只怕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都是死,死在故土總歸是好的。
所以啊,這一大早的,街道寬闊整潔的東西北城冷冷清清,達官貴族,世家富豪都走了七七八八,所剩無幾,反倒是這狹窄骯髒擁擠的南城,依舊熱熱鬧鬧到處都是煙火氣。
賣糖葫蘆的,賣餛飩包子饅頭的,賣菜賣肉賣酒的,甚至是賣狗皮膏藥大力丸的,統統都沒有走。
秀才的餛飩攤子今兒個生意格外的火爆。
這兩日天氣暖和了些,屠夫家的姑娘換下了那身一冬都沒怎麼離開她的大紅襖子,穿上了一身藍白相間的布裙。
裙子是姑娘自己裁的,布料麼,卻是秀才前段時間跑到拐角的那間布店裡頭割的。
開著布店的老闆碰巧姓布,街坊鄰居都喜歡管他叫老布,年紀也有個四五十了,早年便死了老婆,十多年前,跑出去當兵的兒子也在邊境上斷了氣,老布人好,給了好些銀子,勸自家那個不過是跟了兒子幾日的媳婦兒在別的地方改了嫁,孤家寡人的一直活到了現在。
這老布為人熱情,做生意也精明,十多年下來,又攢下了好些個銀子,加上這個人人緣兒好,這南城的街坊鄰居,別說是那些跟他年歲相仿,死了男人的寡婦們了,有好些個到了年齡的黃花閨女為了往後能過兩天好日子也都願意委身託付。
只是那老布是個認死理兒的傢伙,人家說了,早年日子過得艱難困苦,窮的
那叫一個叮噹響,到了飯點的時候,急的螞蟻一樣,可家裡的米缸比臉還乾淨,找不到吃的能怎麼辦?可不就是乾巴巴的拿著筷子敲碗口麼?沒有餓過的人,都不知道這叮噹響是個啥意思!
那會兒阿,要是沒有那個糟糠老婆拉著臉低三下四的跑回孃家求米求面,他老布早八百年就餓死街頭了,哪裡還有今日的風光。
只可惜那婆娘就是個勞碌命,只能陪著自己一塊兒吃苦,好容易自己的買賣有了七色,到了要享福的時候,她卻兩腿一蹬,自個兒先走了。
那老布說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潦倒些,說不定那個福薄的女人還能跟著自己多活幾天,如今倒好,錢是有了,別的什麼東西都沒了。
老布又說了,既然老天覺得我家那婆娘沒福氣跟著我老布過好日子,那我老布覺得,旁的女人就更不應該有這個福氣。我那些錢呀,若是死之前花不完,那就原封不動的還給老天,好叫他在那月老纏紅線的時候,告訴他,下輩子,還把那婆娘跟我綁一塊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