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牛山結界外圍的向陽淺山坡,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樟樹林子。
一位帶著面具的男子負手而立,在他的身後,一個揹著黑色藥箱的乾瘦少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來,安靜的在男子的身後等待。
這乾瘦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與姜寧交手不敵又轉而合作的安允。
面具男子沒有回頭,依舊保持著當下的姿勢,揹著安允,卻出聲道:“算算日子,我們師徒,也有三個多月未曾見面了。”
安允恭敬的點了點頭,道:“三個月零六天,師傅。”
“先前教你的那套劍訣,修煉的可有成效?”面具男子的聲音中帶著關切。
“十之五六”,安允如實道:“尚有四五成還需要些日子磨鍊。”
“嗯,”面具男子輕聲一笑,“文以拙進,道以拙成,劍訣的修煉,靠的本就是水磨工夫,功夫不夠,那得以開悟的一點靈光便永遠不會出現,你可明白?”
安允依舊點了點頭。
面具男子轉過身來,道:“我聞這兩山山主與長老等高層盡數被大祭司傳喚而去,此時防禦正值空虛,正是你奪寶報仇的大好時機,怎的這些日子全卻無半點動靜?可是有什麼意料之外的難處?”
“來了。”安允心頭一跳。
不得不說,姜寧的話就像一根刺一樣,在他對於師傅堅定不移的信任之上戳開了一個透明的小孔。
這小孔雖然不大,可他對於自己師傅的信任卻已然不是天衣無縫。
這世界永遠都是這麼真實。
人與人之間,信任一旦出現了裂痕,哪怕那裂痕小到微不可查,不足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有意的試探,變幻的心思,到頭來總會生長,蔓延,最終成為一道難以修復,更不能逾越的巨大鴻溝,將原本親密無間的兩個人永生永世的隔斷,即便過後握手言和,也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安允實在不願相信從小到大的師徒情分,根底卻是虛假和利益,更不願意對自己的師傅心生懷疑。
可姜寧那一句‘若然光明磊落,何須藏頭露尾’便像是臉上的痣,心頭的疤一樣,無時無刻不縈繞在腦海,越想要忘掉,就越發的揮之不去。
原先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在心生懷疑之後,就顯得好似處處都是破綻。
若說自己要找雪嶺之人報仇是因為父母之死,冰蠱之恨,那麼眼前的這個人,在自己殺掉寒搖,奪走寶刀的事件之中,又是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呢?
戴面具的那人,他的師父,回顧以往到現在的見面,他每一次提起雪嶺,提起銅牛山,
都是這般平靜到幾乎像是置身事外一般的語調。
若是真如他所言,與雪嶺也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提及仇人,真的能夠這般平靜麼?
安允不知道。
好在他足夠聰明,也足夠謹慎。
“最近,雪嶺有一把名叫寒搖的寶刀即將出世,”安允半真半假的道:“據說那刀通體冰冷,外圍燃燒著冷焰,我猜想,那刀的主材,很有可能便是我父母留下的那塊天外隕石。只是那藏刀的地點我尚且沒弄清楚,所以現在還不是下手的好時機。”
前一次出門取刀的時候,他尚且沒有下定決心對寒搖動手,所以為了她的安全,他並未將事情透露給面具男子。如今倒是一個不錯的藉口,拿來搪塞正合適不過。
真相浮出水面之前,他已然誰也不願意相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