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快就被警察拉開了,我拖拽著嚎嚎大哭的任盈盈坐上了尚揚的車,我們跟隨著運送時健遺體的車緩緩往前駛去,一路上心情都格外沉重。我努力隱忍著情緒,我告訴自己不能在人前哭泣,我知道時健的身後事還等著我去處理,他的母親還等著我去安撫,還有他的葬禮……呵呵,葬禮,多麼沉重的詞彙。
做夢也沒想到,我的人生又一次經歷這樣的死別。更沒想到,離開的人會是時健。
警察經過調查後,將事件的性質定義為意外事故,肇事司機出事後開車逃逸,後把車丟棄在路旁,至今沒有找到下落。時健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了人世,留給我們所有人一生都難以遺忘的殤痛。
阿姨徹底崩潰了,一夜之間白了頭髮。任盈盈整天除了哭還是哭,其他的事情一概幫不上忙。我和尚揚幫忙操辦了所有的事宜,我們合力出錢出力,為時健在陵園裡買下了墓地,辦了一場葬禮。
那天,夏伊娃來為時健送行。沒想到,盛筠也一同來了。遠遠看到盛筠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脆弱。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最親近的人出現,終於可以放開心抖落抖落所有的傷痛一般。
可儘管內心翻江倒海,我表面上卻依然平靜地處理所有的事宜,以時健乾妹妹的身份照料著時健的親戚,佯裝著自己並未注意他的到來。
他身穿一身黑色西服,大概是怕人認出所以戴著墨鏡,儘管他站在最後面,但是挺拔的身材在人群中依然出挑。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突然走到了我的身旁,輕輕在我耳邊說了兩個字:“節哀。”
我微微點了點頭,顧不得和他多說什麼,也不敢看他。我怕我一接觸他的目光,便會忍不住脆弱。
或許,我的反應讓他誤以為我是冷漠,沒多久後,人群中便再也見不到他的蹤影。
我一直控制著不讓自己流眼淚,也沒有刻意去尋找他的蹤影,直到一切操辦結束後,我獨自一人待在時健的燒烤吧裡,擺上了他最愛喝的日本清酒和他最愛吃的菜餚,坐在我們最常坐的位置上。
當望著對面空空的座位時,我的眼淚一下被逼了出來。
我端起酒杯像曾經那樣與他碰了碰杯,輕輕地流著淚呢喃道:“阿健,說好要一輩子喝酒的,你怎麼就走了呢?”
我靜靜地坐著,燒烤吧裡安靜得很,尚揚不放心我一個人,所以留在車裡等我。我,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和時健來一場最後的告別了。
我一邊喝著酒一邊思考著,想著想著,便覺得一切不太對勁。
為什麼時健出事的時候會緊握著任盈盈的手機?為什麼時健會出現在那麼偏僻的路段?為什麼任盈盈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讓我不要給時健打電話?為什麼時健出事後,任盈盈會哭得那麼悽慘?
我分明記得那一天在飯店發生爭執時,她縮在牆角的冷漠眼神。那種冷漠是發自內心的,像狼的眼神一樣讓人不寒而慄。
難道短短數日,她對時健已經有了刻骨銘心的愛意?不,她最擅長的就是演哭戲,她之所以這樣,究竟是在掩蓋什麼?
我在燒烤店裡整整冥想了一個晚上,很多之前被我忽略的細節都漸漸在腦海裡清晰,我越來越覺得,時健的車禍原因,不能歸咎於簡單的意外。
然後,我突然想到了時健出事時手裡握著的任盈盈的那部蘋果手機。
我記得任盈盈說過,許天一可以透過定位那部手機得知任盈盈的方位。而出事的當晚,時健一直拿著那部手機!並且時健還對尚揚說任盈盈有危險!可是任盈盈分明和我在一起!
想到這裡,我再也按捺不住奪門而出,我開啟尚揚的車門坐了進去,急促地問道:“尚揚,時健最後握著的那部手機現在在哪裡?”
“手機?你是指那部蘋果手機嗎?應該在遺物裡,交還給家屬了。”尚揚說道,隨後疑惑地問我,“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走,帶我去找找那部手機。”我站起身來,拉著尚揚便往外走去。
一路上,我的腦海裡都亂哄哄地轉個不停,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時健的死沒有那麼簡單。
尚揚見我一直沉思,沒有多問我什麼,便開車把我帶到了時健的家裡。當阿姨從遺物裡找到那部手機的時候,我開啟手機,發現手機已經恢復了出廠設定,一切之前的痕跡都被抹空了,裡面甚至連資訊都被清除得乾乾淨淨。
阿姨告訴我,葬禮結束後任盈盈把她送回家後,提出要拿回這部手機,阿姨於是把手機拿給了她,她拿到手機後自己一個人在時健的房間裡默默坐了好久,後來紅著眼睛和阿姨告別了,阿姨進時健房間的時候,發現任盈盈把手機放在床上並沒有帶走,於是阿姨便把手機收了起來。
我默默地聽阿姨說完了經過,心裡的那種不安更加強烈,不過,我並沒有把我的不安表現出來。說了些安慰阿姨的話之後,我便和尚揚一起離開了阿姨那裡。
坐上車後,尚揚問我:“舒貝,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我怎麼覺得你不太對勁?”
我揉了揉太陽穴,苦笑著說:“沒什麼,我就是覺得時健離開得太突然了,有些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