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心裡還是有所顧忌,但再想想,便也承認君慕凜說得沒錯,“我也仔細琢磨過,對方有敵意的可能性應該不大。只是她幾次三番主動示好,不但常送東西過來,還兩次提醒我若有需要就過去找她。總覺得她是很希望我能過去一趟,可我過去幹什麼?”
君慕凜分析:“或許她有事相求?”
“就算有事,船上這麼多人,為什麼會找上我?”她還是不解,“我們是不是哪裡露出了破綻被那員外夫人看出來了?”她站起身踱到窗邊,看著外頭滔滔大河,心頭泛起隱隱擔憂,“打從在船上看到洛城白家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洛城白家人出現在這條船上太過巧合。只不過他們已經下了船,也不好再去追查。君慕凜,這一趟西北之行,我們走得實在如履薄冰,我甚至都在想我們是不是太過小心了?不如當初直接走陸路,帶著大批的人馬,東秦地界,誰還能將我們如何?”
她轉過身來問他:“如果走陸路,會不會更好一些?”
他卻搖了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也說不好哪條路是對的,哪條路就是錯的。之所以選擇水路多半也是因為要等五哥落葬,日子上趕了一些,走水路更快。既來之則安之,船都上了,就安心吧!”他勸她,“該來的總會來,這一路若平順,算是我們的造化。這一路若坎坷,也是老天爺給我們的考驗。不管順是不順,如今你我走在一起,莫非你還擔心你我聯手還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她也笑了開,“是啊,是我想多了,你我聯手,大不了兵來將擋,沒什麼可擔心的。”
今日是正月十六,東秦皇宮裡也有大事發生。
六公主君長寧往寒甘的和親之行,就選在今日。
和親也算成親,雖不是拜堂,但公主離宮也是一件大事。通常公主和親都會舉辦一場儀式,公主盛裝華服向帝后叩別,向生母叩別,也向東秦國土叩別。帝后會為和親公主備上豐厚的嫁妝,也選出隆重的送親隊伍,隨著公主一路往要和親的國家而去。
就像當年二公主往寒甘和親時,是在滿朝文武的見證下走出皇宮的,雖然伴著她的生母撕心裂肺的哭泣,但同時也帶上了滿朝文武對兩國情誼的期許。
公主和親,對於公主和其生母來說是痛苦的,但是對於國家和朝廷來說,卻是最好的選擇。所以送公主離宮時會放鞭炮,寓意祝福和祈願,也是在提醒要去和親的公主記住自己的國家,記住自己的根,也記住自己去和親是為了什麼。
但六公主君長寧的和親卻冷冷清清,並未見有人張羅什麼儀式,就連恰合宮裡也並不見喜氣,甚至門口還因為太后沒出頭七而掛著白幡。
君長寧坐在梳妝鏡前,看著宮女往自己頭上臉上忙碌裝飾,無數金釵玉釵插到了髮髻裡,一層又一層的胭脂往臉上拍,就連嘴唇都染得血紅一片,可最後卻給她穿了件水紅的嫁衣。
她萬般不解:“嫁衣不都是大紅嗎?怎的這件顏色如此淺淡?”
確實,水紅跟大紅比起來,淺淡太多了。
對此,宮女的解釋是:“東秦有制,如遇國喪,期間出嫁女子無論公主還是平民,都不得著大紅嫁衣,算是對死者的祭奠。”
君長寧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既是國喪,那水紅便水紅吧,反正也就是穿著出上都城罷了,到了驛站就要換下來,直到寒甘才能拜堂成親。太后的國喪期是三個月,到時候興許三個月都過去了,自然就可以重新準備一件大紅色的。
卻不想,那宮女的話還沒有說完,緊跟著又道:“寒甘也有制,繼任的王后不得著大紅嫁衣,這算是對先王后的避讓,也是寓意續絃之後在地位上永不及國君髮妻。”
君長寧的臉色變了又變,心裡頭的怒火壓了又壓,終還是沒有壓住,一把將頭上已經插好的簪子扯掉了一片——“這是存心羞辱我!也是存心羞辱我們東秦!”
宮女耐著性子吩咐邊上的人將掉落在地的珠子都撿起來,然後同她說:“六公主這話就錯了,怎麼能是羞辱東秦呢!畢竟那寒甘的先王后也是我們東秦的公主,從這一層來說,這規矩是尊重我東秦的,是在說無論什麼人再做王后,地位都永遠趕超不過東秦的二公主。”
君長寧更氣了,二公主二公主,那個該死的二公主已經死了,她難道一輩子都要活在一個死人的陰影裡嗎?一輩子都要做那個死人的代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