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興言騰地一下從榻上翻坐起來,“你說什麼?百姓圍府?為何圍府?”
來人搖頭,“奴才不知,興許這會兒能問出個究竟來,但奴才急著給老爺報信,還不知道為何圍府,只是聽到門房的人說,如果再擋不住,新修的府門就又要廢掉了。”
這回白興言真坐不住了,那扇大門可是他接了大女兒變賣首飾換來的銀子打製的,這才幾日光景,如果就這麼被擠壞了,他可再拿不出銀子修另一扇。心裡有了這個信念,白興言的腿腳也變得利索起來,當他趕到府門口時,圍府的百姓已經不再擁擠,也不再衝撞府門。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呼聲一片,哭叫不止。場面雖然混亂,但還是能
聽清楚大致的意圖,他們喊的是:“二小姐神醫再世,求二小姐為我們治病,求求二小姐為我們治病吧!”
他聽得直皺眉,“這是在幹什麼?”元赤從府門口快步迎過來,向他稟報:“老爺,朝廷貼出皇榜,公開了湯州府一事。咱們家二小姐也榜上有名,被皇上譽為神醫在世,更是提及其憑一己之力解了湯州府的毒災。門外百姓都是來求二小
姐為其看診的,其中不乏有許多重病不治之人,屬下更是聽說還有不少從國醫堂跑出來的,個個都在跪求二小姐出面。”
“竟是這樣?”白興言聽得皺眉,白鶴染的崛起越來越不受他控制了。現如今連皇上都接二連三地誇讚,再這樣下去,這座文國公府還不都得聽她的?
府門口的情況白鶴染也聽說了,此時她正坐在錦榮院兒裡,陪著老夫人說話,哄著白浩軒玩耍。聽了下人來報,她當時就搖了頭,“去告訴他們,看病該到國醫堂,求我是沒用的。”
白浩軒聽了這話就不太明白,“二姐姐的醫術很好,為什麼不給他們醫治呢?先生說過,醫者仁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是這樣大的功德,二姐姐為何不做?”
她失笑,“那你們先生有沒有教過你,人該各司其職?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才最要緊,其它的事不該管就別管,因為你管了別人的事,別人就會沒有事做。”白浩軒很聰明,只偏頭想了一會兒就想明白了其中究竟,“二姐姐的意思是,你去給他們看了,那醫館的大夫就沒得病人可看,沒有病人就賺不到賺,就會沒有飯吃。這就是……就是戲文子裡頭常說的
,搶別人飯碗。”
她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可小孩子的求知慾和辯解欲實在很強,當時就反駁道:“可是上都城裡有很多家醫館,而且每隔些日子就還會有新開的醫館,這不都是搶飯碗麼?可也沒見誰真的沒有飯吃。看病救人各憑本事,今日能
上門來求二姐姐的,肯定都是別家醫館甚至國醫堂都治不好的病人。既然他們治不好,那也就是說這份銀子原本也就賺不到,既然賺不到那為什麼不能由二姐姐來治?為什麼不能由二姐姐來賺?”
白浩軒的話把她說愣了,別人賺不到的她賺,別人治不了的她救?這話好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曾聽人說起過。
思緒悠轉,許許多多從前過往又一幕幕在腦中閃過,漸漸地與當時此刻融合起來。她想起鳳羽珩曾經說過:“醫之一脈最先入世俗也不是什麼壞事,我也不跟普通大夫搶生意,別人賺不到的我再賺,別人治不了的我再治,總歸我不攪亂世俗規矩,就不算打破隱世家族的祖訓傳統。時
代不同了,去過的那一套在現世根本就行不通,隱世家族也需要有變通,也需要順應時代發展,否則很難繼續存活。”
夜溫言也說:“的確,聽得越多看得越多,就越來越做不到視而不見,越來越做不到繼續活在過去幾千年家族本冊所載的精神世界裡,我們總該為這個時代做點什麼,否則不是白來這時代走一遭了?”
當時她並不以為意,因為相比起其它四家,白家是活得最封閉的一個。她不願入世俗,也沒有心情入世俗,世俗於她來說,是揮之不盡的勾心鬥角陰謀算計,多於白家,甚於白家。
可如今隔世,一切都與從前不同了。
她是毒脈的人,不該管醫脈的事,可卻偏偏得了醫脈一族的醫術傳承。她救了整座湯州府,也接二連三地救過其它的人,醫脈該做的事她早就插了手,現在說不管,已經說不通了。
“軒兒說得有道理。”她揉揉小孩子的頭,“是二姐姐沒想明白。”
老夫人在邊上坐著,聽著這姐弟兩人的話,也是起了一番思量。她告訴白鶴染:“軒兒說得對,祖母也贊成你去為門外的百姓診治。除了軒兒說的那番道理,祖母想告訴你的是——阿染,也該培養你自己的勢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