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聽著萬重山的話,心頭頓時一緊,她起先有些茫然,不知萬重山口中的母親指的是萬母,還是自己的孃親,她的心跳快了起來,抱著孩子的胳膊亦是僵直的,只啞著嗓子又是喊了一聲:“重山.....”
萬重山從她懷中抱過了兒子,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孩子已是漸漸接受了父親,待父親抱起自己時,萬小寶伸出胳膊,摟住了萬重山的頸。
萬重山看著懷中的兒子,萬小寶眉清目秀,眉眼間像極了輕舟,他凝視了片刻,才道:“母親還不知小寶已經回到了咱們身邊,也還沒來及,再看孫兒一眼。”
聽到這一句,輕舟頓時明白,原來,是萬母去世了。
輕舟看見了萬重山眸心的憂傷,她心知萬重山少小離家,常年在外征戰,一直因自己不曾在母親膝下盡孝而覺得愧疚,如今萬母離世,作為兒子,非但不能為母親送終,又因自己謀反之事,而累的母親被朝廷軟禁,驟然得知生母離世的訊息,萬重山的心情可想而知。
輕舟不知該如何安慰面前的丈夫,平心而論,萬母對她算不得好,婆媳間也並無什麼深情厚誼,萬母此番離世,對輕舟來說本無需如何難過,可看著萬重山眉宇間透出的悔恨與悲傷,只讓她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這世間,她最愛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萬母的兒子,另一個則是萬母的孫兒,即便她對婆婆遠非自己母親可比,可念起丈夫和孩子,只讓輕舟也是跟著萬重山一道難過起來。
倘若沒有萬母,又如何會有萬重山,如何會有萬小寶。
輕舟眸心悽清,只緩步上前,依偎在丈夫身邊,握住了他的手掌,無聲的安慰。
萬重山看了她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所有的話,都是包含在彼此的眼瞳裡。萬重山伸出胳膊,將輕舟連同兒子一道攬在了臂彎,輕舟心疼他,也是輕輕的環住了萬重山的腰身,是要告訴他,他還有自己和孩子。
夜色深沉。
曹公公一路小跑著,剛進屋,就見李雲召還不曾歇息,白日裡的那一場大戰,李雲召又是親征前線殺敵,只不過年前的帝王年輕氣盛,太過狂傲,不曾採用老將戚友良的計策,而是一味逞強好鬥,他雖讀過兵書,可卻沒有實戰經驗,又哪裡會是萬重山的對手,萬家軍在萬重山的帶領下,只將李雲召手下的將士耍的團團轉,李雲召沉不住氣,落進了萬重山的圈套,手下將士死傷過半,若不是老將戚友良拼死護駕,帶著李雲召突圍,李雲召差點被萬家軍生擒,李雲召經此一役,本人更是猶如被鬥敗的公雞似的,一蹶不振。
曹公公進來時,就見李雲召一語不發的坐在那兒,他的胳膊上受了輕傷,他也不曾理會,只將前來診治的御醫趕走,聽得腳步聲,李雲召剛要發火,待看見來人是曹公公後,李雲召皺著眉頭,斥道:“你來做什麼?”
“回皇上,宮裡傳來的訊息,說是太后娘娘病危,請皇上速速回京。”曹公公說著,將一封密信雙手遞到李雲召手中。
李雲召聽得母親病危,頓時從椅子上坐起身子,他面色一掃之前的頹廢,接過迷信便是匆忙看了下去,待看完,李雲召站了起來,頗為憂心忡忡。
“皇上,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好,您還是快些回京吧。”
“如今正值兩軍交戰之際,亦是大齊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孤身為大齊的君王,又怎麼能走。”
李雲召說完,驀然想起自己自親征後,連一場勝仗也沒有打過,今日若不是戚友良捨命相助,只怕自己這個大齊的君主,就要落在萬家軍的手裡,念起此,李雲召只覺萬念俱灰,復又慢慢的坐了回去。
曹公公跟隨他多年,稍一琢磨,便明白了李雲召的心思,他彎下腰,又是恭聲勸道:“皇上,您彆氣餒,那萬重山本是武將出身,打起仗來最是拿手,皇上您卻是提筆安天下,熟讀聖賢書,這麼多年來,也從沒有人教過您打仗不是?眼下且讓萬重山囂張兩天,亂臣賊子終究是亂臣賊子。”
李雲召聽著曹公公的話,卻是淡淡笑了,他望著窗外的夜色,想起這搖搖欲墜的江山,一時間心灰意冷,只緩緩合上眸子,道了句:“傳旨,明日起駕回京。”
“是。”曹公公先是一怔,繼而趕忙答應。
“皇上,時候不早了,要不老奴服侍您歇下?”曹公公瞧著李雲召這般樣子,當下也不放心離開,只小心翼翼地勸道。
李雲召搖了搖頭。
“那....要不讓御醫進來,給您將傷口包上?”
“不必了,死不了。”李雲召聲音平靜,他站起了身子,向著外頭走去去,曹公公瞧著亦是跟了上去。
“為這天下,孤來過,孤戰過,無論結果如何,孤真的......盡力了。”
“皇上......”曹公公聽著李雲召這句話,頓時一陣心酸,忍不住熱淚盈眶。
李雲召閉了閉眼睛,胳膊上的傷口不時傳來陣陣銳痛,他卻也渾然不覺,只抬眸向著夜空看去,慢慢說了句:“到了眼下,是佑我大齊,還是亡我大齊,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