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潛修之後,徐北遊於次日清晨前往東湖別院。
雖然徐北遊是名義上的劍宗主事人,看似總掌劍宗大權,但實質上,張雪瑤還是劍宗的代宗主,徐北遊只是劍宗首徒而已,劍宗的根本大權還是在張雪瑤的手中。
但凡遇到涉及宗內根本的大事,徐北遊這個首徒還是要去面見代宗主張雪瑤,請代宗主親自定奪。
初春時節的東湖別院仍舊一如既往的冷清,張雪瑤在琉璃閣見了他,此時湖中已經解凍,可以透過琉璃地面看到腳下有一抹抹鮮紅肆意遊動。
徐北遊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但也不是時常能來這兒。在江都稍有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東湖別院的存在,但能進去的沒有幾個,而能進到東湖別院的這些人中,能進琉璃閣的又是少之又少,唯有謝蘇卿這個級別的權貴才行。
張雪瑤跪坐在一方軟墊上,身前有一方小案,伸手示意徐北遊入座。
平心而論,徐北遊並不習慣這種先秦春秋時期的跪坐方式,他更喜歡坐椅子,只是偏愛古風的張雪瑤習慣如此,他也不得不“入鄉隨俗”。
待到徐北遊跪坐在她面前的位置之後,張雪瑤親自為他沏茶道:“待會兒別忘了給你師父上一炷香。”
徐北遊輕輕點頭,公孫仲謀身死之後屍骨無存,如今只有一座牌位和衣冠冢,他每次來東湖別院都要祭拜一番。
張雪瑤放下手中茶壺,開門見山道:“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徐北遊從袖中取出一本摺子遞到張雪瑤的面前,這是由張安親自連夜寫好的,其中是這些年來崑山和張召奴的相關情況。
張雪瑤接過摺子翻看的同時,徐北遊將昨天見了楚天闊的前後經過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
徐北遊平靜道:“依我看來,張召奴醉翁之意不在酒,即是想要試探我們劍宗的深淺,也未嘗沒有賣好獻媚於道門的意思,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們這時候不能有絲毫退讓,楚氏劍廬要保,甚至還要給崑山一個教訓。”
張雪瑤放下手中的摺子,抬起頭看著徐北遊,問道:“上官師兄和公孫仲謀都已經不在了,我們拿什麼去給崑山和張召奴一個教訓?”
徐北遊早有準備,回答道:“借勢。”
張雪瑤追問道:“借誰的勢?”
徐北遊沉聲道:“朝廷。”
張雪瑤對於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和奇怪,輕笑道:“看來你是下定決心要拖著劍宗上朝廷的大船了。”
“這本就是師父的意思。”徐北遊平靜道:“在鉅鹿城時,師父收下了蕭帝的靈寶私印,那就是預設了與朝廷聯手之事,若非如此,也不會引來秋葉親自下山。如今我們與道門已經勢同水火,再無其他退路可言,倒不如直接登上朝廷的大船,孤注一擲。”
張雪瑤垂下眼簾,沒有急著說話。
有些話她沒有明說,但卻不得不思量。
徐北遊身後還站著一位當朝次輔韓瑄,徐北遊帶著劍宗上了朝廷的大船,於他和韓瑄而言,都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可於劍宗而言,卻未必如此,正如徐北遊自己所說的那般,這是孤注一擲。
徐北遊除了劍宗少主的身份之外,他還與韓瑄和蕭知南這些朝廷中人牽扯極深,所以無論劍宗成敗,他都有一條退路,但是劍宗不同,一旦上了船便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再無退路可言。
退一步來說,都說人心險惡,若徐北遊是個狼心狗肺之徒,真要拿劍宗去換一個榮華富貴,張雪瑤作為劍宗的代宗主,也不得不防。
兩人陷入沉默之中,過了許久,張雪瑤緩緩開口道:“朝廷內部派系林立,如果我們劍宗上了朝廷的大船,又該歸在誰的名下?是藍玉?還是韓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