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sp; 初秋時節,除了常青樹上之外,其他的植物,大多數都添上了幾分枯黃,隨著一陣微弱的秋風吹落,未免顯得蕭瑟了幾分。
&nsp; 琉璃瓦下的硃紅宮門前,胤禛站在那裡猶如一株青松矗立,久久不曾有過動靜,蘇培盛不時抬頭小心的看一眼,自從得知福晉出事的訊息,四爺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一路上,便是千里馬都跑死了兩匹。
&nsp; 結果,在終於趕回皇宮之後,卻停在了阿哥所外,向來面無表情的面孔之上,此刻也帶著少見的猶豫,看著硃紅的大門,好似在看著一隻張開嘴的荒古巨獸一樣,遲遲不肯邁出這一步。
&nsp;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胤禛的身子動了動,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一隻腳邁了出去,跨進了這所熟悉無比的府邸。
&nsp; 只見整個府邸之中,平日裡就小心翼翼的宮女太監,如今更是一個個屏氣凝神,落地無聲,腳步落在地上,輕盈的似乎連一根針都能聽見一樣,每每當有目光落在庭院中的一處時,便見幾個宮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像是想到什麼恐怖的場景一樣。
&nsp; 見狀,胤禛的眼眸一沉,落在那個角落上,暗紅色的血跡似乎無人打理一樣,如今早已乾涸,猙獰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讓所有人在第一時間就能看到。
&nsp; 雖然這段時間不在府上,但是關於那血跡的來歷,胤禛卻是一清二楚。
&nsp; 四福晉變了。
&nsp; 這是這段時間,他在路上得到的最多的訊息,甦醒之後的季縈心,一聲哀嚎讓整個阿哥所都不能入睡,然而,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而已。
&nsp; 身子剛剛恢復,甚至還不能離開床榻的時候,季縈心就做出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杖斃柳燕。什麼罪名?什麼藉口?都沒有,直接下令,杖斃,全然不顧柳燕是德妃派來的人,甚至,在德妃得知此事派人前來過問的時候,直接避而不見。
&nsp; 杖斃柳燕的那一天,天色陰沉的和季縈心的臉色一樣,烏雲密佈,狂風呼嘯,不時一道恐怖的雷聲響起,銳利的電光刺破天際,露出季縈心那張冰冷的毫無任何情緒波動的面孔,猶如從地底挖出來的死屍一樣,一張臉蒼白的可怕。
&nsp; 更可怕的,還是季縈心下令杖斃柳燕的時候,冰冷的聲線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而且,杖斃柳燕的時候,並不是一次性的,打成重傷之後,用鹽水覆蓋,刺激痛疼,中途柳燕甚至還昏過去幾次,卻又被硬生生的痛醒,哀嚎聲經久不散。
&nsp; 據說,柳燕死後,整個阿哥所的宮人都無法入眠,就算是勉強睡著了,夢裡,都是柳燕猙獰恐怖的哀嚎聲。
&nsp; 為此,一向胎象很穩的章佳氏,都動了胎氣,卻因為有孕的緣故,連安神的藥都不能吃,折騰了好幾天,才勉強養過來。此後,看到季縈心的時候,都忍不住瑟瑟發抖,畢竟,她是德妃的人,季縈心這樣狠辣,直接不顧德妃的臉面杖斃柳燕,就是故意做給德妃看的。
&nsp; 這樣的手段,未免太過狠辣,可是季縈心一意孤行,沒有任何人敢違抗,更不要說是,在她的背後,還有一個太子妃幫襯著,就算是德妃,理虧的情況下,也只能舍了柳燕。
&nsp; 好在,處決柳燕之後,季縈心就沒有了動作,每日都把自己關在院子裡調養身子,這個過程中,除了弘暉阿哥還會每日去給她請安之外,就連季縈心的心腹宋氏,從出事到現在,也不曾見過季縈心一面。
&nsp; “四爺。“看到站在門前的胤禛,翠筱紅蕖兩個人臉上也沒有了往日的笑容,一臉冷漠的樣子,倒是和胤禛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那樣的氣勢而已。
&nsp; “起來吧。”胤禛微微點頭,隨後抬頭看向那緊閉的房門,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們福晉,情況怎麼樣了?”
&nsp; 兩人對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主子的身子,雖說已經慢慢調養過來了,可是這心裡怕是?四爺還是自己去看看吧,主子說了,四爺回來,就請四爺一個人進去,奴婢,就不進去伺候了。“
&nsp; 聽到這話,胤禛沉默了半晌,“你們在外面候著。“微微轉頭對蘇培盛一行人說道,然後胤禛就一個人走進了房間裡。
&nsp; 胤禛踏入房間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黑,這種黑,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黑,準確的來說,應該是一種昏暗,如今的年月,除了康熙的乾清宮和太后的壽康宮用得起彩色的西洋玻璃窗,就算是白日不點蠟燭也能明亮的很之外,其他地方,每日都要消耗不少的燭火的。
&nsp; 一旦沒有燭火,整個房間就昏暗一片,雖然還能看清大概東西的輪廓,卻也僅此而已。
&nsp; 看著這樣的環境,胤禛下意識的皺緊眉頭,第一個想到的是不是有人苛待季縈心,房間裡連燭火都不點,可是很快,胤禛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季縈心再怎麼樣也是福晉,再落魄也不至於點不起燈,更不要說如今府上還是她做主。
&nsp; 房間中也不全然都是黑暗,在房間把角的地方,難得的光亮透過開啟的窗戶,直接照射進來,將窗戶口的那一畝三分地照亮。
&nsp; 只見窗沿邊上,一個瘦弱的身軀站在那裡,一頭猶如流水一樣傾瀉而下的情絲,靜靜的垂在腦後,身上只穿著單衣,潔白無暇的單衣遠遠看去,宛如一身白色的孝服一樣,除此之外,唯一能夠禦寒的,就是一件米白色的毛毯,隨意的披在身上,在白光的照射下,看上去和純白也沒有什麼兩樣。
&nsp; 看著那個身影,胤禛下意識的走了過去,可就在腳步要跨入那從窗戶裡透進來的光芒照亮的地方的時候,胤禛的腳步停下了,兩個人,正好被光明和黑暗分開,猶如處於兩個世界一樣,一個單薄無比,身上除了一條毛毯之外,身無長物,一個則錦衣華服,金絲銀線,玉帶環佩,無一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