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彤回手恨恨地推了他一把,冷聲道:“你既然不肯走,自然只有我去睡別的屋,東月宮裡頭又不是隻有這間屋子才能睡。”
她這一下雖然推得狠,但對於松贊干布來說並不算什麼,但他眉頭一皺,倒在床上,還發出了一聲痛呼。
李雲彤轉過頭。
她見松贊干布見齜牙咧嘴的模樣,顯然她那一下確實將他推痛了,不由詫異。
松贊干布雖是一國之君,卻是個武藝高強之人,怎麼可能她用力一推就倒?
看他那樣子不像作偽,李雲彤問道:“怎樣了?這般弱不經風?”
她的聲音雖然依舊冷漠,卻透了些關切出來。
松贊干布暗喜,仍然皺著眉道:“無妨,是攻打羊同之時又傷了左肩,到雨雪的天氣就格外痛些。”
說罷,他皺著眉,似是努力忍著痛,慢慢抬起右臂,抓住李雲彤的手。
“文成……你別走,躺下來,咱們好好說說話,籌劃一下你回大唐省親的事,我陪你去……”
李雲彤狐疑地說:“你怎麼會有空陪我回去?你是怕我一個人回去了不回來嗎?”
松贊干布露出疲倦的樣子,揉了揉眉心,有氣無力地說:“總能抽出空來的,如今四海昇平,內憂外患皆無,縱有些不安份的,也不過是些小事,翻不起大浪來。我應該陪你回去看看,你是我的贊蒙,我是你的駙馬,你一個人回去像什麼樣子?”
聽了他的話,李雲彤想到終於能回去大唐,看看父母兄長……又想到她的父親李道宗去年裡李道宗與其他幾路唐軍一起討伐薛延陀,雖然在鬱督軍山北痛擊薛延陀,斬首五千餘級,俘虜薛延陀男女三萬餘人,但為了追薛延陀的可汗咄摩支,父王率兵橫穿沙漠,與數萬餘眾激戰,斬首千餘級,追出兩百里,方將咄摩支帶回京城獻俘。
那場戰役,雖然以滅薛延陀取得了完勝,李道宗卻受了重傷,今年更是因身體不適請居閒職,轉為太常卿……想到這些,李雲彤不由歸心似箭。
看到李雲彤的神情,松贊干布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手上用了些力氣,將她扯在自己的胸膛上。
李雲彤抬起頭,兩人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文成,我都依你,你不要不理我……”
松贊干布低低說了一句,正要抬手撫上李雲彤的臉。
外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宮奴在外頭喊,“贊普,贊普,蔡邦薩那邊有急事,朗月宮來人請您過去。”
松贊干布的手頓住了,和李雲彤對望了一眼。
已經是半夜三更,母薩那邊若不是出了大事,絕不至於派人在這個時候過來尋他。
李雲彤臉色也變了變,迅速從松贊干布懷中離開,起身穿鞋披衣,見松贊干布還在那兒怔著不動,以為他是左臂不方便,便蹲下去,把鞋給他套上,又拿了外袍幫他穿上。
等兩人裡外都穿好,匆匆出去,只見止瑪託迦的心腹,在外廳里正急得團團轉,見他們出來,竟是半天才將話說囫圇了,“……蔡邦薩起夜之時……突然……突然倒地不醒,奴婢已經讓人……去請了太醫,但恐怕蔡邦薩……蔡邦薩病得不輕,故過來尋贊普……”
松贊干布一時間愣住了。
李雲彤知道他對自個的母薩感情頗為複雜,表面看來冷淡,其實內心裡卻十分孺慕,怕是聽到這訊息,一時接受不了,便輕推他道:“贊普,不管怎麼樣,咱們先過去看看,聽聽太醫怎麼說……”
一路心驚肉跳趕到朗月宮,只見先到的賽瑪噶正在帳幔外,厲聲喝斥跪在地上的那些個太醫,“母薩究竟是因何昏迷不醒,你們竟然一個個都說不出緣由來,要來何用?”
李雲彤看向帳幔的的裡頭,下午還把她一頓訓斥的蔡邦薩,躺在地毯上鋪就的被褥上,一動不動。
“母薩!”
松贊干布三步並做兩步走進去,跪在地上,喊了一聲。
止瑪託迦此時經太醫診治已經醒了,卻是口鼻歪斜,如同中風的人一般,僅能轉動眼珠,看到松贊干布,她用了全身力氣,憋得臉都通紅了仍然只能發現幾聲含糊不清的聲音。
根本無法分辨她說了些什麼。
“母薩!您怎麼了?”
雖然這兩年母子關係因為棄真倫之事更加冷淡,但對於松贊干布而言,止瑪託迦是他的母薩,他再煩她厭她,卻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倒下,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般模樣,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的話語裡帶了些自個都沒意識到的懼怕和擔憂。
賽瑪噶也顧不上再訓那些太醫,兩眼含淚走了過來:“大王兄,我趕過來的時候,母薩就是這般模樣。宮奴說母薩做了噩夢驚呼起身,站立不穩便倒地昏迷,雖得太醫們盡力救治,卻只能救到這個程度。而且,他們說查不出母薩是什麼病情,只道恐怕是一時間難以痊癒,只能盡力調養著……”
說完,她猶豫地看了松贊干布一眼,“扎西太醫說,說母薩這事來得古怪,怕是中了邪祟,得請大法師出面看看能不能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