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故作驚訝,道:“眼神兒?”
朱子柳鄭重點頭,說道:“對,眼神兒,你們看看過兒的眼神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
黃蓉心道:“不愧是書生,觀察入微。平時過兒收斂,來去匆匆,漏不出馬腳。但畫像須時,時間一長了,過兒心愛龍公子,不自禁地情感流露,眼中脈脈含情,一下子被朱子柳畫到畫裡了。好在,龍公子一張冷冰冰的臉,讓人生畏,朱子柳不敢細瞧,反而沒畫出什麼東西來。這幅畫可不能讓旁人見了。凡有眼睛的,一兩次看不出,看得時間長了,保不準同樣心中生疑。”思索片刻,抬頭道:“過兒看龍公子的時候一直都這樣痴痴的,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啊。”
洪七公揉揉肚子,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說道:“我說,你們這些讀書人怎麼這麼多事兒,誰不是兩眼珠子掛臉上,還能看出眼神兒了?得了,老叫花子看不懂,我肚子餓了,去廚房找些吃的,你們倆慢慢看吧。”晃晃悠悠走出了書房,將難題留給徒兒一人面對。
朱子柳著急,心道:“怎麼還沒看出來。”咬咬牙,接著道:“郭夫人,你不覺得過兒的看龍公子的時候,神情太過了嗎?這可不是師弟看師兄的神情?”
黃蓉道:“是嗎?我再看看。”端起畫卷,時而拉近、時而拉遠,眉頭時松,時皺,擺弄了好半天,心道:“朱子柳聰明不在我之下,若是裝得太過,反而會被察覺出端倪”,輕輕“嘖”了一聲,露出艱澀表情,抬起頭來看看朱子柳,又低下頭接著看畫中人,反覆三次之後,才道:“朱師兄,你這麼一提醒,我還真覺得過兒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可到底哪裡不一樣,我說不出來,反正不太尋常。”
朱子柳心道:“不尋常就對了。”恨不得拍手,強壓下衝動,沉聲道:“郭夫人,你怎麼想的?”
黃蓉反問:“怎麼想?”
朱子柳道:“不覺得過兒過兒太喜歡龍公子了嗎?”
黃蓉道:“這不是應該的嗎?他們是師兄弟,遇到歐陽鋒之前,一直相依為命,過兒是龍公子養大的,他親近龍公子,喜歡龍公子不是很正常嗎?”說著,捲起了畫卷,看著朱子柳,說道:“朱師兄,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咱們在這兒猜來猜去太耗時了。”
朱子柳心一橫,說道:“郭夫人,過兒是不是喜歡龍公子?”
黃蓉故意一怔,說道:“是啊。”
朱子柳“哎呀”一聲,急急道:“錯啦,錯啦,不是這個意思,是那個意思。”
黃蓉暗自好笑,茫然道:“什麼這個意思,那個意思?過兒是很喜歡龍公子啊。”心道:“我可跟你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啦。”
朱子柳原地轉了個圈兒,決定說得再清楚些,咬了咬唇,說道:“我說的是過兒是不是喜歡龍公子,那個喜歡是”再次壓低了嗓音,說道:“不是普通的喜歡,是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郭夫人,聽明白了嗎?”
黃蓉呆在當場,驚疑不定。
朱子柳心道:“就知道是這個反應。”伸手在黃蓉眼前晃了晃。
過了一會兒,黃蓉眼睛一轉,忽而捧腹,哈哈大笑,手指頭指著朱子柳,笑道:“朱師兄啊,你你怎麼這麼敢想啊。哎呦,哎呦,可逗死我了。不行了,我得跟靖哥哥他們去說說。太逗樂了。”說著,抬步就要往門外走。
朱子柳心中一驚:“難道我想岔了?”連忙擋在黃蓉前頭,說道:“郭夫人,你不覺得過兒太粘著龍公子了嗎?不正常啊,就說敦儒和修文,他們是親兄弟,都不帶這樣的。你再仔細看看那畫兒,那可不就是愛上了嗎?這要是傳出去了,他倆豈不是要反目成仇,身敗名裂。”
黃蓉重重吐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朱師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啦。龍公子一手將過兒養大,過兒喜歡他,纏著他,不是在理兒的嗎?咱們家敦儒和修文這兩年關係才好一些,前兩年因為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明爭暗鬥的,你不也知道嗎?”說著,看著朱子柳又一陣子哈哈大笑。
朱子柳有些發懵,心道:“小姑娘比我聰明,跟過兒和龍公子相處的時間也比我長,應該看得更準些,難道真是我想歪了?”又見黃蓉要把這事兒當成笑話說給郭靖聽,完全沒有擔憂樣子,心裡犯起了嘀咕,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自己的判斷。
黃蓉見朱子柳入了套,說道:“朱大哥,你為什麼這麼想我是不明白,只是我得跟你說。”招呼朱子柳重新走到書桌旁,拿起畫像,指著上頭的楊過和龍,笑道:“你看,就這種眼神兒,你說是兒子看爹也說得過去吧,弟弟看哥哥也說得過去,再遠點兒,徒兒崇拜師父,也可以這樣吧。”忍不住又咯咯發笑,似是挖苦朱子柳,說道:“怎麼就偏偏想到龍陽、斷袖上去了,朱師兄,人家一個姓龍、一個姓楊,也不是這麼配的呀。”說到這兒,心道:“早先兒沒注意,好傢伙,這倆人名字就定下緣分了,造化弄人啊。”忍不住“噗嗤”一樂。
朱子柳受了黃蓉誤導,耳聽黃蓉笑聲,對自己的猜測是越來越不信任,盯著畫卷不知道怎麼辦?
黃蓉不想糾纏,心念一動,有了主意,說道:“朱師兄,我看你也不信我說的,這
樣吧,等過兒和龍公子再來襄陽的時候,你直接問他們就是了。”
朱子柳一驚,吞吞吐吐道:“這怎麼成?”
黃蓉無所謂一笑,說道:“有什麼不成,你一個人在這裡猜,能猜出什麼來?”
朱子柳心道:“就是因為猜不出來,才問你啊。”
黃蓉道:“還有別的事兒嗎?我得去看看襄兒和破虜了”見朱子柳站在原地困惑不已,搖搖頭,直接出門去了。
朱子柳耳聽關門的“嘎吱”聲,長長嘆了口氣,將一卷卷畫兒重新卷好,往懷裡一抱,也出去了。此時,他已經完全不信任自己的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