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皺眉,微微搖頭,說道:“蓉兒,不太一樣,不是這個感覺。”
黃蓉道:“那是個什麼感覺?靖哥哥,有何高見?”
郭靖沉吟半晌,才道:“岳父做事是隨心隨性,想什麼就做什麼,跟懂不懂道理沒關係。就跟周大哥似的,他喜歡玩兒,是心裡想玩兒,所以玩兒。而龍公子不一樣。他是打心底裡就不想管這些事情,怎
麼說呢,更像是局外人吧,卻偏偏摻和進來了。”
黃蓉道:“他怎麼是局外人,他關心過兒,自然要跟著過兒走的。”
郭靖眉頭皺得更深,說道:“能做到這個地步嗎?蓉兒,剛才我又細想了一下,我覺得不是過兒聽龍公子的話,那是以前,現在應該是龍公子聽過兒的話。可這不對啊。龍公子是當師兄的,是過兒的長輩,他又高傲,怎麼會心甘情願聽過兒的話?太不可思議了。”
黃蓉眉頭一動,心道:“這不就跟你我似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嗎?你當我真想拖家帶口的跟你風裡來雨裡去,帶著兒女守城嗎?不過,靖哥哥既然這麼想,就是感覺到兩人關係不一般了,若是繼續想下去,保不準兒有看破的一天。眼下在府裡,七公和敦儒都清楚內情,若是偶然說漏了嘴,豈不是要掀起大風波!”
郭靖憨厚歸憨厚,他的傻並不是真傻,不是腦子有病,只是比別人想的慢罷了,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可一旦把一件事情放在了心裡,反覆琢磨,總有通透的一天。到了那個時候,心思清明,就再也騙不過去了。
黃蓉瞭解郭靖,決定想個法子誤導郭靖,微微沉吟,說道:“這有什麼不可思議的。靖哥哥,我問你,如果楊康還活著,你願不願意竭盡全力幫他,助他,若是楊康走上了正途,向你提些要求,你聽還是不聽?”
郭靖樸實,認定了道理就認到底。他自認兄長就該照顧兄弟,該要時刻承擔兄長責任。黃蓉這般說,就是要郭靖把龍和楊過的關係牢牢定在兄弟情上。試想,郭靖能做到為義弟赴湯蹈火,那麼龍為何不可以為楊過違背心意,受些委屈呢。
果然,郭靖想到楊康,若有所思。
黃蓉接著道:“靖哥哥,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般,心懷天下,可以做到舍小家為大家,捨己為他人。龍公子是個普通人,肯定是私心重的。咱們以前也聊過,龍公子將過兒一手帶大,可以說又當爹,又當兄長,他怎能眼睜睜看著過兒去拼死,損傷自己?過兒這次受傷,險些斷了手筋,他怎能不急。靖哥哥,若過兒真的因為救你成了殘廢,你會怎麼想?只歡喜他心腸好嗎?”
郭靖道:“過兒俠義,自是好的,但若真的有損傷,我自會心疼,餘生難安。”
黃蓉道:“是啊,你都這樣想,龍公子又該如何想?”
郭靖“恩”了一聲。
黃蓉暗中看到郭靖深思,心道:“機會難得,得讓靖哥哥徹底誤會才好。”接著道:“靖哥哥,龍公子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冰冷,他雖然性格冷僻,但對自己人多有照拂。就說無雙吧。無雙是李莫愁的徒兒,跟龍公子只佔了個同門的名頭,可到頭來呢,龍公子只要有空閒,還不是把本門功夫細心教了無雙嗎?這要是換了其他的門派,當師叔的,會去管叛門師姐的徒兒嗎?龍公子教導無雙,也是看在她不是壞人。”
郭靖又“恩”了一聲,讚道:“龍公子是是非分明的。”
黃蓉見郭靖往自己引導的想法裡跳了,心中暗喜,接著道:“靖哥哥,你看啊。咱們師父七公,我爹、歐陽先生和老頑童,他們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樣兒的人沒見過,都是人精了。龍公子跟過兒不一樣,過兒嘴甜,懂得討長輩歡心,可龍公子不苟言笑,禮數不差,但真說不上熱情,即便如此,他們一個個喜歡龍公子是為什麼呢?總不能是因為一張好看的臉吧,世上長得漂亮的人多了去了,有幾個能得這麼多人喜歡?龍公子定有過人之處。”
郭靖緩緩點頭。
黃蓉接著道:“旁的不說,龍公子對過兒好這一點不用懷疑,就連武氏兄弟這對親兄弟也比不上的。靖哥哥啊,他倆關係好,你還不高興嗎?左右都是你家過兒佔便宜,有什麼好擔心的。”
郭靖嘆道:“可是過兒有時候不知道輕重,怕是會欺負了龍公子啊。”
黃蓉笑道:“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唄。”
郭靖道:“恩,蓉兒,你說的對。”
黃蓉又道:“靖哥哥,前些年,你還著急芙兒的婚事,到頭來怎麼樣,芙兒的等來的良配可不是過兒,所以啊,這婚事咱們就別操心了,你我那時也不是長輩先安排的,咱們都是先斬後奏,何必插手小輩兒的事兒呢。你就老老實實等著,等著哪一天,過兒帶著心上人來拜見你這個伯伯不就成了。”
郭靖推己及人,覺得黃蓉說得有理,感慨道:“是啊,我怎麼就這麼著急呢,蓉兒,這不是變相逼著小輩兒趕緊成家嗎?我以前可不這樣,不多管閒事兒的。”
黃蓉笑道:“傻哥哥,以前的時候,你也沒當過爹,沒當過伯伯啊。”
郭靖笑道:“確實,都是頭一遭。”
黃蓉打了個哈欠,說道:“靖哥哥,夜深了,該睡了,要不然明天沒精神了。”
郭靖聽了黃蓉一通勸說,心頭顧慮全消,一片敞亮,拍拍妻子的肩膀,給她蓋好被子,安心地閤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