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柳是天南第一書法名家,半路出家走入武道,南帝一燈大師門下高徒。他不捨本行,更添新意,文武雙修,把書法與一陽指巧妙結合,獨創“一陽書指”。
這路功夫將運筆行書與點穴之法合二為一,既要求極高的文學底蘊又要求極高的武學造詣。蓋因,勿論文、武,世人想要做到有所成就,多要付出半生心血,方可心願達成。試問,在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文、武都達高境呢?因此,這路功夫中境界之高妙,非尋常人能夠企及。
朱子柳能創出此功,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也算舉世無雙了。
今日,朱子柳看到龍與楊過相處的絕美情狀,骨血中的文人情懷沸騰,他的書法稱絕,畫技也是不差,忍不住凌空描畫,要將眼前“美景”永留心間,以便日後回味、賞玩。朱子柳興致高漲,已入畫境,身心俱醉,沉浸在勾勒美好的境界裡,然而,眼看著作品將成,在收筆之際,忽聽霍都聒噪,藝術妙境登時破碎,再也接連不上。
一筆落錯,匠心全毀,怎能不讓他氣急敗壞?
於是,朱子柳恨極了霍都這個不懂眼色、擾他賞“美”的庸俗蠻夷,書生意氣充斥胸間,勢要教訓霍都,以報“毀美”之仇,撫慰傷痛的“失美”之心。
霍都哪裡能想到此節,只見朱子柳猶若花貓兒變猛虎,怒氣衝衝,簡直變了個人一般,不禁心生膽怯,為保周全,摺扇揮舞,左擋右避,不求反攻,決定要先看清對方武功家數,再求破敵之法。
朱子柳道:“蠻夷胸無點墨,不分美醜,今日我便好好教教你,第一課便是識字,好教你能閱讀經典,知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點筆送出。
霍都心道:“無緣無故,你罵我做什麼”,怒道:“我怎不識字?”摺扇開開合合,前翻後翻,拆解數十招之後,扇面平展胸前,擋下朱子柳當胸一筆。
朱子柳笑道:“那你看看這是什麼字?”手臂收回,橫筆眼前,左手抬起,好似佛祖拈花一笑,理順毫毛。
霍都皺眉,拿起摺扇檢視,只看扇子背面空白當中之處,有兩個漢字,一個端正楷書,一個流暢行書,恰好認識,心道:“寫它們什麼意思?”,朗聲道:“這是‘不可’”,神色得意,好像在說:“瞧,我認識!”
朱子柳故作驚訝,讚道:“不錯,正是‘不可’,看來霍都王子還是有些學識的。”
霍都已看出朱子柳進招乃是在筆鋒之中,心生對策,於是笑道:“有本事再寫。”搶攻而出,摺扇平削。
朱子柳挑釁道:“小王子,再寫你可就認不出,要丟人嘍”,運勁於筆桿兒之中,行筆招架,鉤、點、撇、捺,連連送出,隸書、楷書、行書、草書、大篆、小篆、古篆,交錯書寫,筆走龍蛇,時而剛勁霸道、時而規矩嚴謹、時而行雲流水、時而灑脫不羈。
霍都只認得為數不多漢字,楷體、行書尚可辨別,看到了其他的就是兩眼一抹黑。他不懂運筆之道,就不能判斷筆鋒走向,進而不知進招何處,越大越心驚,如此一來
,漸漸落於下風。
眾人只見朱子柳面帶笑容,逸興遄飛,身法流暢,咄咄逼人,反觀霍都,眉頭緊鎖、疑惑不解,連連退後,不禁大聲喝彩,為朱子柳助陣、揚威。
百招過後,朱子柳書寫完成,筆鋒削向霍都面頰,要畫他個大花臉。霍都不肯出醜,勉力後退,狼狽躲過。
朱子柳有意羞辱霍都,不乘勝追擊,反而執筆而立,盡顯大家風範,問道:“小王子,看看吧,你若識得這兩個字,我便認輸。”
霍都心道:“少得意,不久幾個破字兒嗎,我也是跟老師學過的。”摺扇張開,登時愣住。在原來“不可”兩字左右,又多了兩個字,然而這兩字不是楷書也不是行書,而是草書。
霍都哪裡識得,只好猜道:“這個是‘谷’字,這個是‘寸’字。”
朱子柳笑著搖頭。
霍都又細看了看,覺得自己無錯,心想:“他定是故弄玄虛,騙我的。”將摺扇背面展在眾人面前,朗聲問道:“你們大家說說,這個是不是‘谷’字,這個是不是‘寸’字?”
朱子柳似是著急,忙道:“哎呦,我的小王子,娃娃認字兒才認半邊,快收起來,別丟人。”
初時,朱子柳以霍都為對手,稱他為“霍都王子”,如今,朱子柳自詡為師,便稱霍都為“小王子”。
霍都後知後覺,才注意到‘谷’字旁邊和‘寸’字旁各有一團東西,心道:“壞,認錯了。”已知自己鬧了笑話,要收起摺扇不讓人瞧清楚,卻哪裡來得及?只聽鬨堂大笑。
霍都自覺顏面盡失,不由得看向師父金輪。
金輪國師眼睛半開半合,沒什麼表示,渾不在意樣子。
霍都心道:“只要師父不怪罪,丟人就丟人吧。”看向朱子柳的目光充滿了怨毒,沒好氣問道:“你說,這是什麼字?”
朱子柳笑道:“小王子不恥下問,很好,很好,我若不指教、指教,便是我的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