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早預見了這個結果,佟妃心裡並不難過,只是裝也要裝出可憐的樣子,倒也委屈得哭了一場,但此刻卻見皇帝反應冷淡,不禁更加委屈,喚了靜珠來問:“明日元宵還過不過,我阿媽額娘也要來呢。”
得知一切照舊,佟妃冷然闔目休憩,似自言自語說:“翊坤宮那裡一定高興極了,我可不想看到她笑,我這孩子沒了,總要拉個墊背的才行。”
而此刻翊坤宮裡,冬雲緊張兮兮地對昭妃說:“奴婢還什麼都沒做呢,她自己就沒了。”
昭妃也知道冬雲還沒下手,可心裡卻莫名其妙地毛躁,頭上疼得發緊,抵著額頭說:“若是我做的,心裡有分寸,哪怕有人來找麻煩也知道該怎麼應付。偏偏現在她自己沒了孩子,萬一這口惡氣要撒在我身上,我竟是不知該怎麼招架。”
說著心頭髮顫,拉著冬雲問:“那些東西可都毀乾淨了?”
冬雲連連點頭,可昭妃還是魂不守舍,明明她什麼都沒做,為何要如此心虛緊張,幸好她早早稱病不出門,也不必拿這張惶恐不安的臉去面對別人的質疑,不然就此刻這沒出息的心境,只怕別人隨便問一句,她就自己先把罪過攬下了。
翌日元宵,因佟妃小產,宮內氣氛始終鬱郁沉悶,佟國維原是蒙聖恩攜妻兒入宮過節的,眼下卻變成了來給佟妃道慰問,太皇太后安撫幾句後,便讓他們夫妻來承乾宮看望女兒。
寢殿裡架起了屏風,佟夫人在裡頭挽著女兒的手抹眼淚,佟國維在屏風外來回踱步,只聽女兒隔著屏風說:“阿瑪可要替我出個主意,鈕祜祿氏一定趁機復出把六宮大權重新掌握在手裡,可我這裡總要養一個月,就爭不過她了。”
佟國維停下腳步,稍稍嘆了口氣說:“娘娘不能太過激進,眼下保重身體要緊。”
佟妃卻說:“阿瑪,鈕祜祿氏的人可處處針對著我呢,這一次宮裡的事,她昭妃就是要看我出醜,要不是太皇太后向她施壓,這元宵節也過不得了,還有您入宮的嗎?又怎知她沒有害我的心,便是沒有,也要讓她揹負這罪名。下一回,可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
佟夫人勸女兒安心養身體,卻被早已在宮裡更養出幾分心氣的女兒反過來說:“身體必然要養,可我不能白養。”甚至當著父親的面冷笑,“額娘就是在家中一貫柔弱,才叫那些小賤人迷惑了阿瑪,女兒可不要重蹈覆轍,皇上很喜歡我的個性,如今我年輕張揚些,才知道將來來了更年輕的她們是怎樣的張揚勁兒,自然就算到了那時候,也容不得她們踩在我頭上。”
佟國維沒再說什麼,心嘆深宮果然是可怕的地方,女兒從前只是比別人驕傲一些,入宮不足一年光景,竟已變得如此狠毒,之後又聽佟妃喋喋不休,難免心感不安,與妻子離開承乾宮時說:“難怪太皇太后今日對我嘆氣,不能由著她,這份氣性再膨脹下去,早晚出事。”
於是佟妃想要把沒了孩子的罪過陷害給昭妃的計劃,在父親那裡就被遏制,背後少了支援,她又養病在床,做什麼事都如隔靴搔癢,若等她身體好了再籌劃,過去那麼久誰還能信,便眼睜睜看著元宵兩日後,昭妃藉口身體康復,又把六宮大權要了回去。
榮貴人惠貴人這裡卻舒口氣,卸下擔子渾身輕鬆,因不知當初太皇太后早一步就知道昭妃剋扣用度的事,還都以為是嵐琪去傳話的功勞,這日單獨邀請嵐琪過來榮貴人處坐坐,都要當面謝謝她。
嵐琪來時從廊下往暖閣走,經過窗前聽見裡頭惠貴人在說:“佟妃那裡小宮女漏出來的話,元宵那天佟大人和夫人去問安,她哭鬧了好一陣子,你猜說的是什麼?”
榮貴人笑:“猜不透,佟妃娘娘心思可深著呢。”
惠貴人便道:“竟說要把這份罪過誣陷給昭妃,你說她狠不狠?”
嵐琪在窗下聽得真切,也不曉得裡頭的人是否察覺外頭能聽到,或許佟妃那裡真的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也以同樣的方式漏了出來,怪不得太皇太后說宮裡頭沒有秘密,隔牆有耳,說什麼話都別以為旁人是聽不見的。
收斂心思往暖閣裡走,榮貴人惠貴人一見嵐琪便不提剛才的話了,都謝她當初去慈寧宮傳話的事,嵐琪也大方地接受,之後陪著坐坐說笑,半天才散。
回宮的路上,環春便發現主子神情不霽,一直到鍾粹宮,伺候更衣洗手,弄好了手爐塞到她懷裡時,仍見呆呆的,不禁擔心地問:“不舒服嗎?臉色可不好看呢。”
嵐琪晃過神來,搖搖頭,“只是心裡有些發堵,大概榮貴人那裡暖閣裡地龍太熱,我悶著了,現在想喝涼的東西。”
“涼的東西可不行,之前嫌熱在風口裡吹,差點就病了。”環春不答應,走去拿菊花蓮心泡了敗火的溫茶來,哄著喝了半碗。
可嵐琪的心情始終不見好,玉葵和香月便說御花園裡梅花開得正濃,走一圈身上染的香氣好幾天才散,一直想去瞧瞧,攛掇主子帶她們去看看,自己也好散散心。
若是環春的主意,許還是為了主子散心,可玉葵和香月最貪玩,嵐琪知道她們想去很久了,也不願悶在屋子裡,就答應了。本想邀布常在也去走走,可盼夏出來搖手說:“昨晚沒睡好,正歇覺。”
主僕四人正要出門,前頭承乾宮有熱鬧的動靜,似乎來了許多人,玉葵出去看了看,回來說:“是萬歲爺過來了,昭妃娘娘好像也來了,像是說好一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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