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請教」,當然不會是真的請教。徐庶一怔,旋即微笑道:「劉將軍請講,徐某洗耳恭聽。」
劉毅道:「小子生於蜀地,窮山惡水也多。偏生從小好動,更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平常更是漫山遍野的跑。撈魚掏鳥,壞事也幹過不少……」
聽劉毅說得有趣,一旁的蔡琰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實沒想到自家夫婿平時一本正經,小時候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劉毅講得甚是專注,繪聲繪色,不但是蔡琰,三個小丫鬟都陷進去了。
徐庶本抱著姑且聽之的態度,可越聽卻越佩服。但見劉毅侃侃而談,講起話來條理分明,平緩和易,全無鋒芒,想起自己三番兩次和對方作對,甚而差點威脅其性命。他非但沒有惱羞成怒,仍是平常心待之,心中不覺亦有幾分佩服,忖道:「這劉毅人品不錯,更有容人之量,卻非常人。」
正想著,卻聽劉毅接道:「陋舍後山,有兩株梧桐樹,不知年月,粗可合抱,高約十來丈。」
這麼高的梧桐樹,不論南北,確實都少見。徐庶微微一笑,揶揄道:「劉將軍可曾在這大樹之上見到擇木之良禽?」
劉毅心道:「徐庶不愧是徐庶,果然文武全才。」可這更堅定了要將此人留下來的決心。
但劉毅要說的,卻不是良禽擇木而已。他笑了笑,接著道:「喬木自有鳥棲,兩株梧桐都生得高大,枝葉繁茂,枝杈也多,其中一株梧桐上,駐滿了麻雀,上面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另外一株樹上,卻冷冷清清,僅有一隻猛禽,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鶻鷹。」
這一下大出徐庶意料之外。在其心中,滿以為劉毅上來,定會講出一大堆「良禽擇木而棲,鳥擇木,而非有木擇鳥」之類的話。可劉毅一開口,顯然還是在說故事。
他一頭霧水,又不好打斷劉毅,只聽皺著眉頭繼續聽下去。劉毅將這看在眼裡,心下暗笑,仍是不緊不慢地道:「當時見這兩樹上都有鳥。小子年幼,便想趁隙都將其窩掏了,但鶻鷹太過兇猛,的確不好對付。於是,小子就想著,柿子總得挑軟的捏。這麻雀甚小,總能掏出幾個蛋來。」
徐庶仍是面帶微笑,可有可無的聽著,但蔡琰大覺有趣,畢竟是自家夫君小時候的事,她也覺得好奇,不由嬌聲追問:「後來呢,夫君掏到鳥窩沒?」
看著蔡琰嬌憨的樣子,劉毅覺得好笑,繼續道:「當然沒這麼輕鬆。待小子去爬這一棵梧桐時,沒想到全樹的麻雀,群起而攻之。小子雖左遮右擋,但仍被啄了個滿頭包,從樹上一頭栽落。」
儘管是事後故事,但蔡琰仍嚇得不輕,張著小嘴道:「啊,那夫君可有受傷?」
劉毅搖了搖頭:「僅爬到半途,一兩丈的距離。為夫皮糙肉厚,還不至於摔壞。」
不光是蔡琰,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劉毅啟智較晚,現已不是秘密,想著一個憨大個去掏鳥窩,結果反被鳥啄,任何人都覺得有趣。徐庶微笑道:「劉將軍深夜留下區區,不會就是講故事的吧。」
劉毅搖了搖頭:「非也,等我爬起來,卻發現兩棵樹都鬧騰起來,熱鬧得緊。」
徐庶嘴上雖說不在乎,其實也被帶入了進去,不由一怔,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劉毅道:「那隻鶻鷹見麻雀注意力被我吸引,徑直飛去,想趁亂抓幾個雛鳥充飢。其實它本已成功,只是小子不成器,沒撐過兩合,就跌落下來,結果麻雀發現得早,返身攔截,兩方好一陣大戰。」
蔡琰「啊」了一聲,有些慍怒:「這鶻鷹忒也可惡,竟然渾水摸魚,那些麻雀那麼小,肯定保不住孩子了,唉……」
劉毅拍了拍她小手以示安慰,眼睛卻盯著徐庶:「徐兄你說,這鶻鷹趁火打劫
,不勞而獲,正如賤內所言,是否忒也可惡。」
徐庶心頭一震,順口就接道:「將軍的意思,是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
故事講到現在,徐庶焉有不懂之理,劉毅在藉機說衛家沒安好心,明明自己理屈,仍然歪曲事實,讓鄧陵氏和劉毅鬥。而劉毅又是西涼軍方的一面招牌,得罪了他,就相當於得罪了董卓。董卓現在權傾朝野,真要惹火了,其後果可想而知。
其實仔細想想,也確實這麼回事。昔衛青在時,對鄧陵氏一脈頗多照顧,但事隔這麼多年,有些情分早就淡了。衛家賣慘,若是事實還好說。如今找人幫忙,竟還歪曲事實,確實沒安好心。
劉毅聽他聲音都變了,顯然心有所感,於是道:「這世上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本就眾口難調,先生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他望了蔡琰一眼,轉頭又看向徐庶:「兩方大戰,你們猜怎麼著?結果鶻鷹未討得好,狼狽而逃。」
徐庶大訝,忍不住反問:「緣何?」
「麻雀雖然體量嬌小,但勝在量多,群起而攻之。鶻鷹再是巨大,也僅一隻。如何敵得過這群鳥戰術,當時被攆得狼狽而逃,麻雀甚是團結,全樹出動,一直追到那鶻鷹放棄幼崽,這才罷休。」
一聽鷓鴣保住了孩子,蔡琰舒了口氣:「還好,還好。」
徐庶則陷入了沉思,劉毅也不管他,繼續道:「這鶻鷹忒也可惡,小子當時也甚生氣,就想著定要找個機會,報這一箭之仇。」
徐庶心有所感,點了點頭道:「確實,這扁毛畜生還知道利用人,確實不是好鳥。不過,鶻鷹可是兇禽,將軍年齡尚稚,要想讓他吃些苦頭,怕不容易。」
徐庶說的可是事實,鶻鷹可是有名的兇禽,據說裡面的佼佼者,甚而比人還要長大。這扁毛畜生還能飛。劉毅當時僅是個半大小子,如何與之抗衡。
劉毅點了點頭:「是極是極,確實不好對付。但小子也是個倔驢子脾氣。當時年幼且愚,但書了讀了不少。更將「君子報仇,十年可期」視為圭臬。於是就潛伏在大樹旁,一連觀察了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