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論武道,宮陵玉以三言兩語完勝之。
其後論劍道,宮陵玉用時一盞茶輕鬆勝之。
話鋒一轉,論及天人之道。一炷香後宮陵玉終勝之。
結局完全在情理之中。只是眾人對於張妄生能夠和宮陵玉對峙那麼久已經尤為驚訝。雖然多是常人心目中的歪理,但不可否認的是張妄生對於修行之道的理解竟非常之深刻,有些話語甚至能夠和宮陵玉的金玉良言遙相呼應,同樣引人深思。
文論被宣告結束後,很多人仍坐在各處沉思不語,包括宮陵玉這位獲勝者。
他從張妄生身上看到了李椿的影子,更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帶給他的感覺卻又不盡相似。如果說那人親自開創了一條“避世之道”,帶領李椿在那條註定很長遠的路上走得緩慢而堅實,張妄生卻是曾經步入而不知為何又走出了那條的確難得可貴的通天之路。以宮陵玉超脫世俗的眼光來看,那人的畫地為牢並不算是什麼迂腐的手段,相反還堪稱野心勃勃。如果真的再給他一千年,那人的確會有步入神仙境的希望,因為一飛沖天也好,拾級而上也罷,都是在往上走。只要一個方向沒有錯,不論走得多麼緩慢、繞得多麼遠,總是會離那裡越來越近的。
那條路可通天,李椿也好,那人也罷,連宮陵玉都對此堅信不疑。
可張妄生卻說,通天之路無處不在。
宮陵玉同樣受過禪宗的影響,但他曾在苦海寺齋戒多日,並未算出佛道有絲毫希望。
若無處不可通天,為何世間億萬生靈從未走出過輪迴?
會堂之中安靜異常,人們各有所得,似乎亦有所失。正當宮陵玉苦思冥想之跡,一男一女偷偷溜了出去。
春風異常和煦,宛如空山低語。
“這些年我經常一個人呆在這裡。”張妄生貪婪地呼吸著山崖間的新鮮空氣,身邊安靜地坐著已經長大的少女。
“我一直在想,你以前為什麼要那樣對我,總是想不明白。”少年愜意地躺在草地上,“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今天我在擂臺上準備使出那一招的時候,還在心裡期待過你會有多麼吃驚……嘿嘿……”
少女微笑以對,臉上的酒窩一如多年前。
“誰知道你一點都不驚訝。所以說你早就知道了,我是很厲害的。”少年的心情看起來尤為舒暢,每一句話中都蘊含著笑意,“我那麼厲害,所以你選擇了我,是嗎?”
十七歲的餘婕在心中想著一些事情,沒有接張妄生的話。
他們在那裡呆了很久。
日暮時分,少女終於問他了一件事。
“其實我也沒有算到,你竟然能和宮陵玉談得那麼深,他可是謫仙人……你說的那些東西,君子不爭、聖人無積、衝而不盈……我都有在認真想。是誰教給你的呢?”
“你說我倆聊的那些啊……”張妄生撓了撓頭,竟有些不好意思。“你總結得真好,不愧是餘婕。”
“怎麼?不是某個人傳給你的道嗎?”餘婕略有疑惑。
“嘿嘿嘿……”少年從草地上爬了起來,指著附近的、頭頂的以及遙遠的天邊的行雲與飛鳥,“那都是我隨便扯的呀!你想它幹什麼……”
少年日思夜想,總算又能陪在自己喜歡的女孩身邊。
很多年前沒能說出口的話,此時再無忌憚……
“那些大道理比練劍還無聊,哪有這些東西有意思?”
“你看那朵雲像什麼!”
“餘婕啊……”
“嗯?”少女歪著頭,臉龐被晚霞映得紅潤了起來。
“餘婕啊,”張妄生突然對著山崖大喊,“我……喜……歡……你……”
佳人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