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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安的眼裡有些溼意,環視著屋內輕輕唸叨著,“時間過得真快,彈指一揮間。九年了,月兒竟然離開爹爹九年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月兒就是爹爹手中的珠子,爹爹把所有的珠子都拿到這裡了。”
這是一間小姐的起居室,房間裡一塵不染,淡淡的沉香四處瀰漫著,兩盆銅爐裡燃著銀霜炭,讓屋內溫暖如春。
靠裡是一個博古架,上面擺著奇珍異寶,珍玩古董,更多的是鑲珍珠的擺件,還有擺放在錦盒裡的珍珠。
右邊是張泛著光亮的雕花金絲楠木美人榻,榻上鋪著繡有富貴如意的青色錦墊。
美人榻旁是一張金絲楠木雕花高几,几上擺著一個四周嵌著珍珠,中間鑲著洋玻璃的相框,相框裡是一張美人畫像。美人是他畫的女兒潘月,這是他見到女兒的最後模樣,那年她剛剛十三歲。
他有三個兒女,兒子多像紫陽公主,小女兒多像葉姨娘。只有這個女兒最像他,眉目如畫,氣質脫俗,極高的繪畫天賦更是像足了他。他該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女兒,卻死得那麼慘烈。
恍惚間,他看見一個小小的小女孩,躲在他書房裡的多寶閣後面,只伸出個小腦袋靜靜地看著他。他知道她在看他,可他並沒有回頭,繼續注視著手裡的那顆珍珠。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個輕糯的聲音說,“爹爹,月兒想做你手裡的那顆珠子,讓爹爹看月兒,不看珠子。”
他皺著眉回頭看看,嗔怪著丫頭,“怎麼服侍郡主的?讓她到處跑。”
余光中,那雙極像他的眼裡湧上了一層水霧,難過地看著他,嘴裡還說著,“爹爹,月兒要爹爹。”
就被跑來的丫頭抱走了。
那是發生在哪年的事情?哦,那年陽兒五歲、月兒四歲,太后為了彰顯皇恩浩蕩,破例冊封兒子為鎮國將軍,女兒為珍月郡主。
那時,許多朝臣上書,痛斥太后封公主的女兒為郡主有悖祖制。
潘家的女兒沒有郡主的封號照樣尊貴,潘子安的女兒不是郡主照樣金尊玉貴。
可是……太后就是要在世人的眼裡,在他潘子安的心裡,烙下那個印記——潘子安是紫陽公主的駙馬,靠著公主不僅自己當上了伯爺,女兒還被冊封成了郡主。
哪怕公主歿了,他們潘家,他潘子安,還是要靠紫陽公主的餘恩生活。
從那年起,他就再沒有跟一雙兒女親熱過了。
他的眼圈一熱,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相框旁邊擺著一個紅彩描金黑漆象牙妝奩,妝奩有共三層。他開啟最上面的一層,把一支朝陽五鳳銜珠釵放了進去,這支釵是用在寶吉銀樓買的那五顆珠子鑲嵌的。
他撥了撥琳琅滿目的首飾,把妝奩合上。又拿起相框說道,“妝奩快裝滿了,裡面的寶貝都是留著給月兒當嫁妝的。等以後爹爹去找你的時候,帶給你。”
他看了一會兒相框,用手指輕輕抹了抹才放下。
高几旁是一張海棠花洋漆條案,案上放著一架古琴。
潘子安來到案前,在粉彩繡墩上坐下,隨手撥弄了幾下琴絃,琴聲松沉曠遠,猶如天籟。
片刻後,他站起身,繞過中間鑲著漢白玉石的金絲楠木桌。桌上放著一個彩釉敞口瓶,裡面插著幾枝綻放的紅梅。
來到窗下,靠窗邊放著一架金絲楠木雕花繡架,被一張素絹罩著。
鏤空的雕花窗稜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撒在素絹上,像一顆顆淡金色的珠子在上面跳動。
潘子安把素絹撩開,繡架上還繃著天青色的軟緞,繡的“花鳥圖”清新秀雅,精美絕倫,卻只繡了一半,連繡花針還插在上面。似乎伊人剛剛繡累了,去屋外散步,一會兒還要回來繼續繡。
女兒有極高的繪畫天賦,小小的人兒隨便幾筆勾勒出的東西就似模似樣,她四歲之前自己無事便會抱著她在宣紙上畫兩筆。自從她被封郡主後,就再沒教過她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