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源與盛文宗相對而坐,盛文宗面相枯瘦,身上靈氣稀薄,好像遭受的某種劫難一般。
“紀先生明鑑,盛某人雖說苦於修行難進久矣,卻也是讀過聖賢書明些事理之人,從不曾平白加害他人。”
見紀源沒有回話,盛文宗顯得有些著急,又補充道“若是先生不信,我可在此起誓,若有違背聖賢教誨之行,此生修行之路斷絕!”
紀源擺了擺手,問道“那你抓我這鬼修道友作甚?”
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的藍燁,此時,藍燁所站之處極為靠後,隱隱藏在紀源身後,顯然是方才之事仍舊讓其心有餘悸。
盛文宗輕輕搖頭,無奈嘆息“自我成就精怪之身,身邊同道中人少之又少,修行路上更沒有傳道人牽引,便只能胡亂摸索著修煉。幸運的是以文入道,不論修行何種術法皆極為高深。不幸的卻是此道修行起來太過艱難,修為精進緩慢。本來在此教授學生入仕途坐廟堂是對的,可自打見過那位大明皇帝之後,心中有了另外的想法,便有意無意將私塾改成了廟宇,受世人參拜。沒曾想卻入了歧途,香火一道近乎陰神,與我那修行路子格格不入,導致修行阻滯再無寸進。待發現之事已然晚了,文氣孱弱,香火氣息又不敢輕易放下,否則願力在身,若不找個地方散去必要深受其害。”
話至此處,盛文宗輕撫額頭,繼續說道“我本就想過多種挽救之法,若能得了一位有緣人替我受這香火,那便可以重歸正途......”
紀源這才想通其中緣由,紀源先前檢視時之所以看不透,原因在於盛文宗的文氣實在太過孱弱,而他又是與柳青源一樣的精怪之體,天生便有隱匿氣息的能力在身,香火氣息自然無法被輕易看透。
然而,對於藍燁這種鬼魅之軀來說,文氣與香火氣則如夜空之中的皓月一般,極為清晰,這才在靠近廟宇之時便覺得不安。
不過話說回來,當中應該也有盛文宗有意為之的緣故。此廟雖說沒有什麼大能坐鎮,尋常鬼魅又怎麼敢輕易前來,盛文宗口中的有緣人自然也遲遲不曾出現,唯有藍燁恰好又有紀源庇護才會藏在開天筆中入廟。說是有緣,好像也不為過。
紀源回頭向藍燁問了一句“藍道友作何想法?”
此言一出,盛文宗雙目有神,只盯著藍燁看,眸中掩不住的期許之意。
反觀藍燁,卻眉頭微皺,思量了許久才搖了搖頭“先生,我對這香火修行之法同樣沒有頭緒,還請賜教。”
紀源略微沉思,只言自己對於鬼魅修行一途同樣不瞭解,倒是想起大明國師晏懿,以其人身份,想必手上應該不缺此類功法。況且藍燁本是鬼修出身,如今又是鬼魅之體,本就不便於世間過多行走,若能得個可以棲身的好住所,吸食香火的修行之法反而對她更好。
藍燁聽了這話,輕輕點頭,回道“既然先生如此說了,想必此處便是我離開鬼王山後的機緣所在,卻之不恭。”
說著,上前站到盛文宗面前問道“不知盛先生如何將身上香火傳給我?”
盛文宗聽了這話喜形於色,直言道“此事簡單,我在此地陰司還有些交情,只需前往郡城找城隍大人支會一聲,再由郡府擬一封官封文書將此廟贈與道友即可。屆時我再將身上的香火之力散去,香火成了無主之物後道友便可自行吸收。”
“官封?”
藍燁狐疑,她久在山中,自然不知凡世官府冊封修士的封正法門,便與她詳細解讀了一番,並著重強調官封不會如陰司神封那般將人禁錮在一地,對修行無礙,反而可以借用香客願力提升修為,更好的地方則在於修為到了一定境界之後便再也不會懼怕罡風陽氣,對於鬼魅之身實在難得。
藍燁這才放下心來。而後雙方達成協議,在此處靜候一些時日,待官封文書到了再將此廟進行交接。與此同時,盛文宗還不忘託夢與近處鄉紳,讓他們差人上山將此廟修繕擴建一番。
短短一旬光陰,兩件事皆已落成。
紀源與劉蠻並肩而立,看著眼前修繕完成的新廟宇。大門上那塊門匾乃紀源親手所書,“定山廟”,卻是得了極為稀少的山君封正。
盛文宗卻沒有著急離開,一方面需要將自己摸索出來的那點淺薄的香火修行之法傳與藍燁,另一方面則是自願在此廟當十年廟祝,幫藍燁招攬香客,以報今日之恩。待時間到了便會離開此地尋找紀源,願在以文入道之途上與紀源多多交流,若是找不到,只能將此事歸咎於緣法過淺。
紀源深以為然,盛文宗這種人就是太過糾結於緣之一字,也不知是好是壞,反正每個人對於修行上的理解不同,不好過多評論,至少自己能遇見墨言才來的斷鴻界修行,同樣逃不過一個緣字。
藍燁施了個萬福與紀源作別,只道先生他日若能經過此地,要過來看看自己。紀源欣然應允,隨後便緩緩下山離去。
柳青源還不忘回頭喊了一句“藍姐姐記得想我喲!”
卻被藍燁瞥了一個白眼。
不過兩日,紀源與劉蠻便進了天州地界。
天州作為大明都城所在,不論經濟、政.治還是文教等方面皆是首屈一指的存在,紀源循著官道一路向西,有了劉蠻這位地主家的大少爺,省去了許多事,足足兩個月的時間,便到了大明京都所在,天明城!
站在天明城外,劉蠻喜形於色,高舉雙手向天喊道“天明城,本少爺回來啦!”
卻被紀源一手拍在後腦勺上“多大的人了,不嫌丟人。”
這才看到身旁路人皆投來異樣的眼光,對著他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