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紀源真如少女所猜測的,與山中精怪沆瀣一氣要坑害這批行腳商,想必便是久居山中的修道之人亦是命懸一線何況是區區十數凡人。只不過眼前這種情形是萬萬不能認的,那幾頭妖獸已然走遠,看人群中已有幾個武夫樣子的漢子已將手放在隨身的兵器上,要真暴起殺人紀源這小身板還不被剁成肉醬了。
“想必姑娘是舟車勞頓沒能休息好看花了眼,小可一介書生讀的是聖賢書,自不信那怪力亂神,怎會與妖怪為伍,還請姑娘切莫壞了在下的名聲。”
紀源大感頭疼,這小姑娘也太難纏了。可自己又無法證明什麼,只能打著哈哈,雙眼直視崔誠“崔先生若是不信,眼下便可將我綁了送交官府,是不是妖人自由官家定奪。”
眾也在等崔誠發話,老頭兒撫了撫短鬚,想來一時間也無法定奪。
不知是誰於人群中說道“哼哼,送官又有何用,不如就於此地給你結果了了結後患 !”話罷,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漢子提刀向前。
卻被崔誠攔下“劉老六,休得胡言!我等乃是行腳的商賈,如何行那剪徑傷人之事。”
“紀公子,非是老朽不通情理,出門在外小心為上,想來公子亦能深諳當中道理。不若你我就此分道揚鑣,如何?”
紀源略微思索,正想點頭答應,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廟外傳來。
“大哥,山廟到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紀源正站在門內,回首向廟外望去。幾個提刀佩劍的漢子正向廟中疾行而來,為首的是個身披獸皮的漢子,面上一道極為猙獰的疤痕從額頭掠過鼻樑直至唇邊,手中提著一柄大砍刀,風風火火。
紀源趕忙挪步廟門一側,避開為首的彪形大漢。那漢子也瞧見了他,到了門檻外便停下步子,先是看了紀源一眼,隨後掃視一圈,又見了廟中一眾行腳商,眼神微不可見地在他們的貨物上停了一瞬,又極為自然地收了回去。
“某乃大泉鯉州銅陵城獵戶郝廣,今日入山狩獵,同行者有人受傷,不知可否分一塊薄地給我等歇息。”其聲如雷,向著廟中崔誠抱拳。
崔誠拱手笑道“無主之地來者是客,有何不可,英雄且自行方便。”
破廟本來就小,先前又塌了小半,那邊沒法休息,而崔誠一行昨夜已將貨物都搬到休息之處,佔了大半地方。郝廣沒有多作思量,領著身後之人便向著廟中靠近神臺的地方走去。其身後總共五人,一位身著粗布黑服的女子戴個斗笠,面上一方灰色布條遮住大半,僅露出雙目。再後面便是兩個年紀較輕的漢子,一前一後用幾根雜亂木條綁起來的簡易擔架抬著一個滿身血汙之人,那人胸口略微起伏,口鼻中是不是傳來哼哼的喘氣聲。而最後的則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數歲的少年郎,肩上斜跨了一個大包裹,一身的泥汙,滿頭是汗,神色有些慌張。
郝廣與那女子到了神臺前,從地上胡亂抓了幾把乾草鋪平,身後抬擔架的兩人則將擔架放在乾草邊上,隨後幾人合力將那受傷之人抬到乾草上。
郝廣嘗試著脫去受傷之人的上衣,奈何那人沒法動彈半分,只能提起手中的大刀順著胸口往下將袍子割開。
“小弟,藥呢。”那女子從身後喊了一句,走在最後的少年郎趕忙將背上包裹卸下,卻被那女子搶了過來,開啟之後瓶瓶罐罐極多,雜亂無章。
“噗!”一口濃烈的酒水由女子口中噴出,疼得地上那人一身悶哼,身體忍不住一挺,身旁幾人趕忙按住手腳。一時間廟內瀰漫著弄弄的酒香,只不過隨後而來的血腥味加上那人胸口處猙獰的四條爪印令人倒吸一口涼氣。
“大蟲?”崔誠身側的畢松低語一聲,沒想卻被郝廣聽見,輕輕點了點頭。
“走!”
崔誠一聲令下,身後眾人趕忙開始收拾貨物,或背或挑或抬,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收拾完畢準備離開。
“且慢!”
郝廣突然發話,崔誠一愣“英雄有何指教?”
“敢問先生可有多餘的傷藥?我這兄弟傷得太重,我等隨身的藥物不多......”
見崔誠有些遲疑,郝廣又道“可否賣些予我?”
崔誠略微遲疑,隨即向身後的李姓老者要了兩個瓷瓶拋向郝廣。
“賣就不必了,萍水相逢,一瓶止血外敷一瓶補氣內服。”
話罷,也不等郝廣回話便領攜眾人出了廟門。
郝廣接過兩瓶藥,站起身來衝著廟門處喊了一句“多謝先生大恩,他日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可到銅陵城郝鎮找我!”話至此處,又想起什麼,補了一句“大蟲在山陰出沒,先生且走南邊小路較為安全。”
也不管崔誠一行是否聽到,隨後便囑咐先前抬擔架的兩人到廟外找尋一些野生的療傷藥材,二人得令出門。
而紀源就這麼看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顯然,崔誠一眾行腳商對其跟腳有所懷疑,不希望他跟著,若此時出去沒準真被當成什麼妖人提刀砍了。可眼前幾人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善類,哪有獵戶上山帶砍刀佩長劍的,饒是紀源這麼個現代人亦察覺出問題,更別說走南闖北的崔誠。
隨即紀源打定主意,待崔誠走遠後,自己也趕緊動身離開此地。好在郝廣一行沒人在意他的存在,紀源躊躇了一會不在多想,就地靠牆盤腿坐下閉目養神。
良久,一陣鳥叫聲傳來,源源不斷,卻極有節奏。紀源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會,眉頭微皺,好像不是鳥叫,而是某種訊號。
相傳古代軍伍之中,由於不像當代社會有無線電等裝置的支援,山野作戰時最常用的便是模仿動物的叫聲來傳遞資訊,即便被敵軍察覺到異樣,但因為無法破解其中意思不能做出及時有效的反應。
一陣疾風掠過面門,紀源猛然睜開雙目,一道黑影正從身前閃過除了廟門,正是先前那位蒙面女子,身後緊跟著背藥的年輕人,幾個呼吸便不見蹤影。
紀源正要起身一探究竟,突然脖頸上一涼,低頭一看,冒著寒光的看到正架在自己右肩,循著刀身側目一瞥,果不其然,那張帶疤的猙獰臉龐,不是郝廣是誰。
“嘿嘿,小夫子一路走好!”
郝廣咧了咧嘴,提刀便砍。
“我去尼.瑪的!”
紀源下意識側身躲開,轉身要跑,剛邁出第一步背心便捱了重重一腳,面門著地摔了個狗吃屎。乾草泥巴糊在臉上,視線模糊,來不及細想,雙掌著地正要起身,刀尖釘到身後。
“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