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淮之的箭術越發精湛了。”
發話的男子正是弓箭的主人,一身湛藍圓領袍,雖不及射箭之人容貌,但也稱得上玉樹臨風。
他走上前,笑道:“你這人也是怪異,有美妻在家,竟還稱病偷跑來與我敘舊,人生頭一次洞房花燭,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試手結束,裴沅不理身旁之人,只是重新掂了掂弓身的重量,隨後意猶未盡地將弓放下,轉身回到了屋內小幾旁,坐下倒與自己一杯熱茶品嘗起來。
兩人同窗幾載,再熟悉不過彼此的脾氣秉性,越是見他如此,李錚安就越是想提。
“講真的,洞房夜你就敢跑出來,就不怕叫宮裡頭發現了?那齊氏近來盯我太緊,我就算到青樓裡喝酒,她都要派人跟著我。”
也就在自家府上敢這麼說話,若是在外面,他不知要遭幾回殃。
不是別的原因,只因他口中的齊氏,正是當朝太後,尤其對於他這個被當做質子困在京城的燕世子。
裴沅冷哼笑道:“齊氏向來自大,方才出來前,叫麥冬給我紮了兩針,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吐了幾口血,早夠騙過那老嫗了。”
李錚安瞧他鎮定自若的樣子,何曾再有往日落魄之態,正如書上所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何況是十三年。
不止於裴沅,他自己亦是。
李錚安嘆了口氣,“嗐,你說你,好歹也是尚書千金,新婚夜把人家一個人扔下,那麼美的女子,也就你能忍心。”
玩笑歸玩笑,他與裴沅親如手足,哪能不知緣由。
這件事還當從他斷腿說起。
李錚安:“你別怨我爹,他也是沒法兒了。”
朝內新舊黨爭厲害,若不是為了趕盡昏君身邊的左膀右臂,他爹燕王也不會想出這麼一個法子,誰叫朝中的那些老臣太過死板,忠心只朝著那一棵爛了心的樹表呢?
若是再不動手自保,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裴沅靠在矮椅上,外面刮進來的寒風竟也不覺著冷,只是一心望著天上那半輪明月發呆。
“我不怨誰,這有什麼好怨,說不準再過半年,這婚就作廢了……我只是厭惡那群虛偽之徒罷了。”
語氣難掩狠絕,隔了十年,他的仇恨仍舊未曾減少半分。
只能說那桑榆怨不得旁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與謝家相親,與謝與安糾纏不休。
當年若不是謝家兄弟摻和,裴沅也不至於摔個馬就斷了兩條腿,斷了不說,還不叫京城的大夫上裴府看病。
掏心挖肺之痛,裴沅捱了整整兩天兩夜。
裴沅淡淡道:“娶妻生子並非今之所求,何時取下齊氏和昏君首級,祭我雙親之魂,我才算是真的死而無憾了。”
李錚安怕他思及舊事徒勞傷感,隨即打岔道:“你可別這樣說,玉柔還等著嫁你呢,今日你婚事,可沒把她傷心死,若是眼下知道你晾下新娘子來我這兒,她必定趕來了。”
裴沅不為所動,只道了二字:“妄言。”
一夜睡不踏實,早上醒來過後,脖子痠痛。
床榻旁的位置早就空了,瞧屋裡的樣子,應該是阿岫已經收拾過了。
桑榆緩了緩,剛穿上衣裳,阿岫就端著熱水進來了。
“姑娘你醒了?”她將銅盆放在一邊,“昨夜世子那邊鬧了一晚上,連宮裡都驚動了,說是活不過半年了,您快快洗漱,按規矩,一會兒要陪世子用膳。”
簡單洗漱過後,桑榆便叫人領著去了裴沅居住的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