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馮透逼視著絡腮鬍問:哪裡有鬼?你不要來騷擾我睡覺。眾客人見馮透有些姿色,似乎明白了什麼,一個個作鳥獸散。絡腮鬍心裡直犯嘀咕:明明有個男人在訓斥我,為什麼現在卻只見女客一人?他點燃燭炬,貓著腰看床底下和旮旯都是空空的,便自討沒趣地走開了。
馮透合上門,陶青虎下個令,又現出形體,他悄聲說好險,絡腮鬍是個色鬼,倘若我不在這裡,你有可能就範。
馮透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便繞開說:這樣下去,不是長遠之計,你得想個辦法讓我們擺脫這種處境。
我唯一的辦法,就是帶你私奔。
往哪裡逃?
要逃得遠遠的,最好到西藏或新疆。
他們商議著,馮透問他弄了多少錢,他報個數兒,只有一千吊錢,馮透說不夠。陶青虎說我穿著隱身服,沿路都可以盜取。馮透想得全面,說我們這一逃就會發案,官府和捕頭會描影畫形張貼在公共場所,到時候既不便露面,又不宜發事,那樣容易發現,而會給我們逃亡製造許多難以想象的障礙。陶青虎誇講馮透有一副軍師的頭腦,便與她商定下一步盜竊計劃。
第二天,西街典當行的門兩邊各站著一個大個子男人,也就是保安,他們手持木棒,交叉地擋在門前,除了與行裡發生業務的顧客可以在他們的禮讓中進出,一般閒人不得入內。
此刻,隱身的陶青虎過來了,上次可沒見到門口站著兩個男人,這顯然說明這家已發案的典當行有所防備。陶青虎本來不想再光顧這兒,只因在全鎮遊了大半圈,所有的店面不是戒備森嚴不好下手,就是錢櫃裡沒有存放什麼錢幣,要等到下午,生意多了錢收多了,才好光顧。陶青虎瞅準櫃檯前沒人,悄然靠過去,櫃檯裡一個戴金邊眼鏡的男人正將一個抽屜拉開,裡面裝滿了一匝匝銅錢,他正點數著,唇瓣還在翕動,像擔心有人來搶劫似的,片刻就合上了抽屜的口子,而且用胸部抵住。接著來了一個顧客,他很麻利精當地完成了一筆典當生意,在盤弄錢幣找數的當兒,還特意向四周環顧一下,就連行內的職員都不讓近身,他才拉開抽屜,兩隻臂肘還環拱著屜子邊緣,宛若一架抵禦偷襲的安全屏障。金邊眼鏡就這樣萬無一失地做了幾注生意。
漸漸到了晌午,金邊眼鏡又機警而狡黠地環視四周,然後拉開抽屜,從櫃底下拿出一個皮囊將銅錢一匝匝地往裡裝,然後拎緊袋口沉甸甸的,他穿過堆放典當物品的中堂,來到後邊,開啟一間暗室的鐵門,將滿袋銅錢一匝匝地放進一個鐵櫃裡,隨後上了一把大鐵鎖。
趁門口兩個大男人換班之機,隱身的陶青虎溜進了典當行,正潛入中堂,金邊眼鏡才從暗室裡出來,已上好鎖,他有些失意地轉身溜了出去,馮透正在街口的一家酒店等候他,也為他凱旋歸來接風,可是這天上午陶青虎徒手而歸。馮透說不要急,把這筆“生意”做穩當,我們才好安全轉移。現出形體的陶青虎一臉陰沉,拿起酒杯斟酒,悶悶地喝了幾口,然後低聲說:西街典當行裡邊一個暗室裡可能藏有銅錢數萬,要是能夠取其一二,我們一路私奔西域,不愁花費。馮透看著他陪呷一口酒後,自信地講: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得手,當今天下還沒有第二個人得到這件隱身寶衣。
他們邊飲酒,邊想象著言說赴西域合巹的美好前景。漸漸地,他們睏倦了,找店家開一間房相擁而睡。在夢中,陶青虎依稀感覺自己的隱身服被一隻白鼠咬破,他也不在意,大約未時,馮透推醒他說:這個時候正是做生意的大好時光,別耽誤了,快起來。
陶青虎揉開惺忪的睡眼,麻利起床,穿好隱身服,下個令體形就隱沒了,可是馮透發現一塊布條在陶青虎行動的時候悄然晃動,問是怎麼回事,陶青虎發現這件隱身服被老鼠咬破了,便說不好了,一定要把它縫好,要是不私奔,妙衣真人發現了,我將無法消受。
沒事的。馮透說我會想辦法把它弄好,你在這兒等著。馮透出去一會兒又來了,她弄來針線將這件隱身服的破漏之處細細地縫好,為了遮人眼目,她用的是青線。
陶青虎再次穿上這件隱身服出門,來到他認為最值得做一筆生意的西街典當行大廳,兩個大男人依然把木棒交叉地擋在大門入口。趁一位顧客成交一筆生意入內時,他也混了進去。他沒有在營業廳內逗留,不想花精力在金邊眼鏡的眼皮底下弄些小錢,而就驚擾出事兒來。他想到裡面去最後動一次手弄到大筆錢,為此他過了中堂,等候在吊著一把大鎖的暗室門口,他知道金邊眼鏡到了未時末,便會開門進去儲存大筆錢幣。約等了一杯茶工夫,他突然想到應該從後面找一個出口,遂繞到中堂側面,發現那兒有一個門,沒有上扣,他從門縫裡看,外面是一塊菜地,周圍是大片佈滿稻茬的田園。他認為從這裡逃跑最安全。
就在同一天中午,妙衣真人忽然有了睡意,就在道觀裡面一間耳房就寢,迷糊中見到一個白髯老者向他要那件隱衣寶衣,他當即跪拜:稟告師父,武當山下金號首飾發生失竊案,道徒陶青虎向我請命,穿著那件隱身寶衣查案去了,待他回返,一定將它歸還給師父。
老者蹙眉說:你的道徒陶青虎由於惡習未除,加上吸納了有毒瘴氣,心腸變壞,盡做歹事,這次騙穿那件寶衣下山行竊,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該怎麼辦?
我這就去收復他,也收回那件隱身寶衣。
他正與妙衣真人商討著,驀地變形了,成了一隻令妙衣真人驚詫不已的白鼠。
妙衣真人醒過來,額頭沁出了冷汗,他不知夢中所見老者所言是虛是實,心存疑惑,眉鎖愁霧。他即刻請示道長下山尋找陶青虎。
燃燈時分,陶青虎仍等在暗室門口,金邊眼鏡將一布袋錢幣拎在手裡,從大廳穿過中堂掏鑰匙開啟暗室房門,陶青虎也隨之“飄”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