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將這番話說出來,太監難道還敢去南嶺大營找廖明許質問嗎?
非但不會,反而會因此忌憚三分,不敢再隨意亂來。
邊軍的名號用來嚇唬沒卵蛋的人,最是好用。
看著江林的背影,衛老漢渾濁眼睛裡的光愈發明朗。
那太監聽的心裡一顫,他不怕南鐵匠營,可南嶺大營那群邊軍,卻是不敢招惹的。
這個鐵匠學徒得了參將廖明許的看重?
為何沒聽沈之文說過?
江林淡聲道:“其實公公就算不說,我也能大致猜出是誰請您來做這事。只能說,給了您好處的那人不是蠢,就是故意要害您。董松昌因何而死,想必他並未說的太清楚,我師徒二人與南嶺大營的關係,更是隻字未提。是想害你,還是想害那位明公公……言盡於此,公公自己斟酌便是,我就不遠送了,請回吧。”
太監聽的身子一顫,並不是被嚇的,而是想到了一些可能。
沈之文只說董松昌得罪了南嶺大營的邊軍被斬首,的確沒說清楚其中內情。
至於趙巖魁和江林師徒倆接了南嶺大營的活,更是未曾言語過。
這個王八蛋,想害死咱家?
又或者想害明公公?
莫非沈之文被人買通,故意做局?
一時間,太監腦補甚多。
他輕吸了一口氣,盯著江林看了幾秒,而後一聲不吭的轉過身,拖著傷重身軀慢吞吞離開了。
江林則看著太監的背影,神情淡漠至極。
衛老漢這才走上來,道:“殺之不盡,後患無窮。”
這是邊軍近四百年來,從屍山血海中領悟的道理,只要是自己的敵人,必須斬盡殺絕,不可有半點慈悲心腸。
江林轉身拱手道:“這道理我懂的,只是如今區區鐵匠學徒,有些事想得,卻做不得。”
“若有機會做?”
江林目光堅定:“欲殺我者,必先死於非命!”
衛老漢看著眼前的少年,雖不言語,心中卻感慨萬千。
自己在這個年紀時,若能有如此冷靜沉穩,何至於只是個百戶,更不至於落下殘疾,鬱郁半生。
“你做的很好,我不如你。”衛老漢嘆息道,轉身朝著飯棚走去,背景顯得很是落寞。
然而身後卻傳來少年的聲音。
“鮮衣怒馬少年時,能堪那金賊南渡?衛爺雖老,然年少輕狂之時,又有誰敢小看您半點!”
衛老漢的步伐微微一頓,話語如錘,重重敲打心間。
曾經的邊軍血戰,意氣風發,兄弟情義,一幅幅畫面於腦海中掠過。
是啊,他也曾年輕過,有過刀鋒所指,所向睥睨的時光。
那一年,他也曾是少年。
片刻後,衛爺出聲:“終究還是老了……”
雖是如此,可話語間卻已沒那麼濃的落寞孤寂,好似已然通徹了世間大道理。
正如這熱火朝天的鐵匠營,叮叮噹噹數十載,人來人往,年輕的進來,年邁的離去。
唯有那好似永恆不變的火爐熊熊燃燒,記錄下了那些徐徐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