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墨畫的身份,跟他沾上邊的,絕不可能有小事。
沈修言默然片刻,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公子……我是沈家的人。”
沈家的人,自然維護沈家的利益。
不可能為了一個外人,洩露家族的機密。
“我知道,”墨畫低聲道,“但沈家的利益,都是你的利益麼?沈家的族人,都是你的親人麼?”
“有些利益,在其他沈家人手裡,與你有什麼關係?”
“有人生下來,就註定是乾道宗的長老,而你,卻只能做小靈宗的教習……”
這一番話,宛若妖魔的低語,說得沈修言心旌搖盪。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但即便是一家人,也各有各的家門。
越是大的世家,越是如此。
利益糾葛,分配不均,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這些都是常態。
墨畫說的一點都沒錯。
但沈修言仍舊有些躊躇。
他根本不想再跟墨畫牽扯上關係,這種看不著邊際的大因果,一點都沾染不得,能躲得越遠越好。
墨畫深深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還記得,那晚破廟中的事麼?”
沈修言瞳孔一縮,只覺一陣陰風吹過,骨頭都在打顫。
破廟中的景象,又漸漸浮現在腦海。
那是大約十年之前,他和文老頭,雲少爺三人追著那人的線索,到了群魔亂舞的離州城外,見天色漸晚,便在城外一座破廟中借宿。
夜色昏沉,三人昏昏欲睡。
可不知為何,文老頭開始腹中飢餓,將手指當“辟穀丹”來嚼;雲少爺取出劍,捅向自己的心脈;
而他自己,也掏出刀,在一刀一刀,抹自己的脖子,鮮血直流……
彷彿遭了可怖的夢魘一般。
這些年來,他偶爾也會做到這個噩夢,夢中他一遍又一遍,割自己的脖子,割得鮮血遍地。
甚至頭顱被割掉,掉在了地上,無頭的身子,還在一點點割著無頭的脖子……
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這個夢,太過真實,太過恐怖,而且沒有盡頭。
半夢半醒間,沈修言會有點恍惚,甚至會有些懷疑。
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懷疑自己當年,到底有沒有從那個破廟中走出來……
因為關於墨畫的記憶全都沒了,朦朦朧朧間,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破的局,怎麼出的廟。
現在見了墨畫,記憶一點點回溯,一絲一縷的因果補全,當年的事才漸漸清晰起來。
沈修言皺著眉頭,忍著心悸,回憶了一下,這才意識到。
自己當年,的的確確,是被這個小公子救了一命。
否則,他早就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在離州城外的那個破廟裡了。
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