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明顯有些將信將疑。
荀老先生微微嘆了口氣。
這件事,難就難在這裡。
人只能認識到,自己能認識到的事物。
人活得越久,越是如此。
邪神這種存在,生於神念之間,虛無縹緲。
一般修士,即便修為再高,也未必能看到。
看到了也未必明白,明白了也未必真的懂,即便真的懂了,也未必知道該怎麼做。
便是知道該怎麼做,真的要去做的時候,也會顧慮重重,困難重重,很難堅定地推行下去。
這也是人性的弊病。
能“知”已經很難了,若要“知行合一”,更是難上加難。
但機會不等人,稍縱即逝。
一旦錯過了最佳時機,局勢惡化,便迴天乏力了。
荀老先生推算了很多遍,越算越覺得,若非三宗合流,共同進退,很難在接下來乾學州界的變故中,獨善其身。
而三宗若能合流,反倒會是一個大機緣。
只是,要說服面前這兩個活得太久,心性固執的老古董,也不是一件易事。
荀老先生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們是不是忘了……三宗歷史上的‘天魔大劫’?”
此言一出,歐陽和令狐老祖都瞳孔一縮,心神一震。
荀老先生接著道:“這種上古秘辛,一切文字,早被抹消,除了我們這些活得久的老祖,連現在的掌門也不曾知曉。”
“但是,我想你們應該也不會忘。”
“當初天魔大劫,曠日持久,我太虛一脈,前前後後,到底死了多少人,斷了多少柄劍?”
“我師兄,如此修為,劍法更是登峰造極,卻無法更進一步,只能自封神念,枯守在太虛劍冢之中,以冢為牢,一輩子不得離開一步。”
“歷來三宗的天機,因果凶煞,神念殺機,全是太虛門在默默守護。”
“如今的劍冢之中,更是埋了不知多少屍骨。”
“這些,既有死於天魔大劫中的前輩,也有在斬殺妖祟邪魔之中夭折的天才……”
“這或許就是神念化劍的宿命,我不說什麼,我也不想討價還價,但你們應該知道,你們的確,對我太虛門有所虧欠。”
荀老先生目光深邃。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神色默然,但也心中有愧。
人是自私的。
平日裡,只會考慮自己,但這不意味著,有些事他們不明白。
太阿鑄靈劍,沖虛修劍氣,這都是有形的,可以看得到的,他們兩宗的所作所為,是可以看到的。
但無形的東西,才是最兇險的。
這些年,太虛門在暗中的付出和犧牲,才是最大的。
若是掌門,長老這個級別,對天機知之不深,或許還能狡辯幾句,但他們是老祖,深知神念世界,不可捉摸的恐怖。
太虛門的劍冢,他們也不是沒去過。
那裡埋了多少人,他們心裡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