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在分院的時候,我們可以去做一些調節,讓各個書院……在這方面,勢均力敵?”
石廣勇的話,讓蘇采薇差點沒憋住笑。
分院帽?
嗔怒的瞪了一眼那邊坐著的卿雲,她覺得都賴他,一開始說了哈利波特,現在她的腦袋裡,便是拿著書院制和霍格沃茲不停的做著對比。
從她的表情上,卿雲也知道她想到了什麼,衝她擠了擠眼睛,而後對著石廣勇說著,“這確實是可行的,但有兩個問題,第一是學校現在是不是真的具備了推行書院制的經濟實力。”
聽到這裡,王德超摸了摸腦門子上的汗,搖了搖頭,“如果要按照港中文的書院包國際交流專案費用的那種模式,學校現在沒這個錢。但也不是必須的,對吧?你先說說你的第二個問題。”
卿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嘴裡卻輕輕的說了一句,“貧困生。”
在王德超三人凝滯的目光裡,卿雲玩味的笑了笑,“雖然我現在不是貧困生了,但我想我18年的人生經歷,還是能夠代表這個群體。
書院制強調全面素養的全人格教育,沒錯,這是趨勢,但是,那種開放式、討論式的學習方式,真的適合貧困生嗎?”
原本還微粉著小臉的蘇采薇,此時沉默的看了他一眼。
好吧,他確實有資格這麼說。
王德超的臉色也肅然了起來,“說說看。”
卿雲一說貧困生,他便陡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但他此時更想聽聽,這個曾經真正的貧困生的看法。
卿雲雙手合十揉了揉鼻翼,而後微微一笑,“這是一個……非常容易被忽視的群體。
他們由於家庭環境和初高中教育的差異,書院制一開始他們就會處在劣勢。
不要說什麼天道酬勤的話,有些差距能彌補,有些是彌補不了的。
別的不說,很多農村裡的孩子,上了大學,才第一次接觸到計算機,你讓他們怎麼公平的競爭?
書院制,學校和書院會投入大量的資源,但總歸資源就那麼多,貧困生從一開始就會被落下,而後越拋越遠。
第一,經濟負擔,港中文那套書院制要求學生參與各種社團、活動和社群服務,這會增加貧困生的經濟負擔,他們可能無法承擔額外的費用,如社團活動的會費、實地考察的費用等。
第二,學業壓力,書院制鼓勵學生參與多樣化的學習體驗,並獲取廣泛的知識。然而,貧困生由於經濟條件限制,無法投入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參與與專業無關的活動,從而導致學業還原度不高,難以全面發展。
第三,社交隔閡,書院制強調建立學術社群,但對於貧困生來說,與其他學生之間的經濟差距可能導致社交隔閡。貧困生可能因為經濟上的限制而被排擠或感到自卑,難以融入書院的社群。
第四,心理壓力,對於貧困生來說,面對經濟困境和來自家庭的期望,他們可能承受著更大的心理壓力。與此同時,書院制中的競爭和學業要求也可能加劇了他們的心理負擔。”
說到這裡,卿雲搖了搖頭,“按照世界銀行的資料,2002年我們國家貧困人口的比例是36.5%,按照教育部的資料貧困生,全高校口徑是29%,我們復旦大學和清北交大人大差不多,今年新生都是20%左右。
也就是說,現在搞書院制,有五分之一的學生,天生就遠遠落後於他人,那種額外的經濟負擔,不是助學金能彌補或者覆蓋的。
所以,我真不建議你們現在想當然的就去搞什麼書院制,時機真不對,現在搞,必定會犧牲一部分人。”
辦公室裡,陷入長久的寂靜。
“你覺得應該怎麼解決?電車悖論,該犧牲誰?”
王德超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貧困生的問題,但是當前大學教育的痼疾讓他認為兩害相權取其輕,書院制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
不過卿雲今天的說法,通識教育的漏洞和書院制對貧困生可能的傷害,這兩個雙重打擊,讓他猶豫了。
對他來說,這就是個電車悖論問題。
把素不相識的六個人,綁在兩條鐵軌上,一條鐵軌上五個人,另一條一人,並且放出一輛電車疾馳而來,而你就是決定他們命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