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當時的情景,臉上帶著一絲尷尬又帶著懷念的神情,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懵懂的求學時光。
見卿雲有些明悟後,石廣勇繼續說著,
“凱恩斯學派認為:當供需兩端大體一致無法增長時,只要讓物品的佔有者遭受一次損失,為了彌補這個損失,就會產生對商品新的需求,這個需求缺口就能帶來供給的增加,重新使得供需達到平衡。”
他的手在空中劃過,彷彿在構建著經濟學的理論框架,又在瞬間將其打破,而後想要一股腦的將自己多年積累的知識瞬間傳遞給卿雲。
“這句話說得很含蓄和晦澀,那是因為我們在翻譯本見到的並非全貌。
老么你可以查閱一下凱恩斯所寫的《就業、利息與貨幣通論》這本書的原文書。
原文書裡,凱恩斯本人的話是:‘如果我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那麼,造金字塔、地震甚至戰爭也可以起著增加財富的作用’。”
在眾人大受震撼之時,曾慧嫻定定的看著卿雲,輕聲問道,
“老么,這個理論,是不是和巴斯夏先生一貫的主張是完全不一致的?”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眼神卻銳利得像一把利劍,直直地刺向面前這個關門弟子的內心。
卿雲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曾慧嫻繼續問道,“所以,巴斯夏先生為什麼不自己去歸納總結‘破窗理論’,而是如同孔子作《春秋》一般只在書裡平鋪直敘的在描寫現象?
你現在總該明白其中的緣故了吧?”
卿雲嘆了一口氣後,木然的開口回答著,
“巴斯夏先生當年沒有去歸納總結‘破窗理論’,是因為他實際上已經看到了破窗理論的漏洞。”
曾慧嫻笑了,“那他為什麼要寫這個現象呢?”
卿雲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鼻翼,一臉苦笑了起來,“因為存在即合理?”
曾慧嫻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想想巴斯夏先生那本書的書名。”
不等卿雲反應,她的笑意蔓延至眼梢,“《看得見和看不見的》。
所以,你之前說的那句巴斯夏先生的話:‘壞的經濟學家,僅僅侷限於看到可以看得見的後果,好的經濟學家,卻能同時看見看得見的後果和那些看不見的後果。’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含義?這個問題,作為作業,你得自己去琢磨。
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來和我談。”
(這個問題其實並沒有標準答案,本科、碩士、博士、教授、老教授,隨著人的閱歷增加,你會看到不一樣的東西,經濟學剛開始可能是一本史書,然後變成政治,中間你會發現他更像數學,到了數學的盡頭,你又發現它是一門化學,到最後你會發現它其實是一門哲學)
話鋒陡轉,她語氣漸沉,輕輕拍了拍卿雲膝頭,“說句題外話。
孩子,你是一個難得的天才,甚至給人一種你生而知之的感覺。
但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並非如此。
他們需要依靠無數前輩的失敗教訓成長。
有些代價……是必須付出的,只有切膚之痛,才能刻骨銘心。
任何時候,妄圖畢其功於一役的想法都將是致命錯誤的開始。
你如今樹敵太多,若有一日你的身份再也無法抵擋……”
曾慧嫻語氣語氣漸沉,“那便是你粉身碎骨之日了。
老師……不希望看到那麼一天。”
曾慧嫻的目光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穿越了時間和空間,落定在某處虛無的遠方。
她的聲音,像是從歲月深處傳來,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與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