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重重一嘆,似是信了這一番說辭,臉上的神色顯然不是十分好看,倒多了幾分同情的模樣。
少嬉心裡更是大喜,這明顯是說辭管用了呀。
心裡雖是狂喜不已,面上卻半分不顯山露水,反倒更是表現得一副楚楚可憐:“更深露重,小女子實不知何處還有落腳之處。若掌櫃的肯好心收留我與哥哥一晚,我們定當感激不盡。”
“姑娘這話是萬萬嚴重了。”掌櫃的沉思一會兒,忽看向旁邊的店小二,吩咐道,“樓上似乎還有一間空房,你且帶這位姑娘還有公子上去,至於其他的……姑且明日再說。”
“真是多謝掌櫃的了。”少嬉大喜,忙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與店小二一左一右地扶著司命上了樓。
客棧不大,只二層。上了樓,左手處已經客滿,唯右手處最後還有一間空餘的客房。
本來孤男寡女是該避些嫌,怎奈方才少嬉一番悽悽話語間盡訴二人情腸,掌櫃的思慮下,倒也並無太多顧慮。
少嬉說得自己可憐非常,店小二自也是同情的,聽她說要一桶熱水給司命淨身,饒是大晚上的,也立馬應下後去後院打水、燒水。
合上房門,少嬉勉力扶著司命躺倒在床榻上,想伸手替他解去身上溼/濡的衣衫,可手至了近處,才輕輕解了衣袍帶子,卻是從何都下不去手。
雖說這是個特殊情況吧,她又與司命是幾百年的交情了,可到底是男女有別,這樣不經允許貿然脫人家的衣服……似乎,不太好。
“凡間的話本子裡有說,若是男子不慎看了女子的身體,那是得負責任的,多半就是娶了人家。可我們不是凡人,我也不是男子,要是看了司命的身體,這要不要負責呢?又要怎麼負責呢?”少嬉半坐在地上,以手支頤,反倒是糾結起這個問提來。
“要不以身相許吧!”
有道聲音清清淺淺傳進耳畔,少嬉一愣,側頭卻見司命不知何時已經轉醒,不禁大喜:“你醒啦?什麼時候醒的?”又想到剛才那話,不禁拿著拳頭輕輕捶在他胸膛上,“盡胡說。”
“早醒了,只不好意思打斷你的表演。”司命微微露出一笑,勉強抬起手撫上少嬉臉頰,眸中流光溢彩,“我可是你寧願逃婚,也要嫁的人啊!”
少嬉臉頰突地一紅,微微垂下頭去,竟不知從何應答。
方才那話不過只是照搬凡人話本子上的橋段,講來糊弄那掌櫃的罷了。謊話說來倒是信手拈來,又是事急從權,倒絲毫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可現在聽著司命輕飄飄說起這句話來……她心裡竟有種莫名的悸動,只想快點逃開。
“少嬉姑娘,您要的熱水來了。”
店小二推門而入,少嬉立即起身逃開,素手摸上臉頰,觸之竟一片滾燙。
“公子也醒了,這可真是太好了,也省得少嬉姑娘為您擔心。”店小二笑言間已繞到了屏風後頭,將手中一桶熱水倒入浴桶中,折身出來,“公子可真是好福氣,少嬉姑娘人又漂亮,對您又真心,這樣的媳婦,可是得好好珍惜才是。”
司命不住一笑,心中恍然盪開層層漣漪,頷首算是默應了。
少嬉一時羞得無地自容,拿眼瞪上一眼店小二,店小二還只以為她是羞赧,越發的笑得更歡了。
司命含笑伸手:“少嬉,扶我起來。”
少嬉低低“哦”了一聲,走到床邊,扶著司命坐起了身。
店小二眼瞧著二人儼然一副如膠似漆的小夫妻模樣,掩唇一笑,便退了出去。
二人身上具是溼答答的,少嬉倒不足為懼,只是司命重傷復發,加上淋雨傷寒,一時更加虛弱。
“我請小二燒了熱水,你要不要先去洗個熱水澡,這樣會舒服很多。”少嬉糯糯開口,似已將方才的小插曲輕輕揭過。
司命以手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咳,點點頭,便由少嬉扶著下了榻。繞到屏風後,少嬉躇躊著伸出手,又似有所猶豫般垂了下去,一來二去,只餘一聲焦躁無奈的嘆息。
司命瞧她這般模樣倒覺好笑,也不為難她:“你且去外頭等我,我自己可以。”
“那……那你自己小心,有事叫我。”少嬉忙逃也不及地出了房間,待合上房門,她以背抵在門框上重重舒了口氣,臉頰卻一時紅了又紅。
濃重夜幕深深垂下,大雨漸緩,淅淅瀝瀝落在屋簷,於寂靜中敲出一頁篇章。
少嬉在大堂等候,已施法將身上溼答答的衣衫烘乾,再從流雲錦中翻來倒去找出一小瓶藥膏。那還是先前棲梧閒來無事時煉製的,據說是療傷聖藥,還可以祛除疤痕,也不知對火雷刑留下的傷口管用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