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抹底的動作。是抹底,不是摸底。
買瓷器看底,就和買馬看牙口一樣,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底部常常露胎,款兒也往往落在底部。底對了,那這件瓷器就對了一半。所以,瓷器造假,新瓶接老底是常見的把戲。
這個三十歲左右的客人,抹底的動作雖然儘量做得不經意,但是這種熟練卻很難掩飾。輕巧地一翻,目光和“大清光緒年制”六字二行楷書款恰好形成了一個最舒服的角度,接著手輕輕一抹,便試了胎底。
這就好像一個一流的劍客,偽裝自己不懂劍術,但是你猛然間將一把劍扔給他,他接劍哪怕是躲劍的一瞬間,總會露出高手的端倪。
“多少錢啊?”客人問道。
“我看您不像是圈裡人,不知道您買來做什麼?”毛逐剛才沒注意他的這個動作,不由多問了一句。
“我就是喜歡瓷器,看這個造型和顏色挺特別的,你剛才說叫荸薺瓶,那這種顏色叫什麼?”客人基本上算是沒回答毛逐的問題,還反問了一個問題。
這位客人文質彬彬,言談有禮,毛逐便多了幾分耐心,“這個釉啊,叫做鱔魚黃釉,您看,和黃鱔的顏色是不是有點兒像?只不過更加肅穆沉靜。”
唐易沒有說話,坐了來,看著毛逐和客人交流。
客人點點頭,似乎起了興致,“這個造型有什麼說法麼?”擺渡一嚇潶言哥關看酔新張姐
毛逐一聽,來了精神。到店裡買東西的,要麼是懂行的,問問題不多,主要精力都放在談價上。要麼是隨便買點兒小玩意玩玩,說白了就是買點兒佩飾,掛件手串啥的,講起來也沒意思。
如這般啥也不懂,但是又搔到毛逐癢處的,還真是不多。
“這個瓶子,通俗地講,叫鱔魚黃釉荸薺扁瓶,乾隆朝開始創燒,光緒三十一年停燒。為什麼停燒呢?因為這是一件大運琢器,人家清宮原來有固定的稱呼,叫做廠官釉太極紙槌瓶,光緒三十一年,被青雲紅蝠紙槌瓶所取代,所以停燒了!”毛逐有模有樣地介紹起來。
“大運琢器。”客人輕輕重複了一遍,嘴角的一絲玩味一閃而過。
“怎麼?你知道這個說法?”毛逐一聽,立即問了一句。
“噢,沒有。不過根據你的介紹,好像這個大運琢器應該是固定燒造種類。”客人立即說道。
毛逐笑道,“哎呀,您真是厲害,幾句話就聽出來了。在清朝,瓷都御窯廠每年都會根據內務府造辦處設計的樣式,來燒造瓷器,燒好了,每年分兩次運送到內務府。古人幹什麼都有個好聽的名頭,這類瓷器,就叫做大運琢器。”
“受教了!”客人點點頭,轉而卻道:“你還沒告訴我多少錢呢。”
“我也不蒙您。這荸薺瓶是行裡竄貨來的,最低兩萬,我們還沒什麼賺頭兒。”毛逐沒撒謊,行裡竄貨的事兒常有,原因各種各樣。閣寶多這次竄貨,主要是因為最近掛了公司的牌子。重點還是從其他店裡進了幾件清末民初像樣的瓷器,不讓貨架上太難看。
這件荸薺瓶,是一萬五拿來的,要兩萬,的確不貴,算是個偏低的價格。這東西,按說叫五萬,賣三萬問題不大。毛逐聊得興起,也真是把他看成行外的實在人了。當然了,也是奔著一口價的打算,沒想讓他還價。
“兩萬就兩萬吧,交個碰朋友。”沒成想,這位年紀不大的客人也沒還價。
“好來,我先給您裝起來。”毛逐反身在櫃檯裡尋找錦盒和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