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內侍跪下聲音哀求,「您真要休息了,不能再熬著了。」
皇帝默然一刻:「讓霍蓮進來。」
內侍有些驚訝,以往霍蓮犯錯在外邊跪著,陛下是不理會的,反正跪也是跪給其他人看的,跪得差不多就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怎麼這才跪了一會兒,皇帝就要叫進來了?
內侍不敢耽擱立刻去外邊傳,霍蓮聽了也沒有遲疑,起身走進來,然後在殿內跪下,一言不發。
皇帝看著他問:「你不請罪嗎?」
霍蓮道:「臣知道自己的罪,臣會自行了斷,不用再說出來。」
皇帝冷笑一聲:「你厲害啊,有罪沒罪都是你自己的事,與朕無關。」
霍蓮垂目道:「那些前塵往事,本就與陛下無關,陛下已經承受了失去親人的痛苦,還要承受真真假假對錯的紛亂,您雖然是天子,但對您也太不公平。」
皇帝看著桌桉上堆積的奏章,神情微微悵然:「我也沒想過要當這個天子。」
的確沒想過。
因為沒資格想。
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那個親人突然離去了,另一個親人成了謀逆,這天大的機運就落在他的身上。
這叫什麼?天命所在......
皇帝站在桌桉後神情變幻。
「霍蓮。」他喚。
霍蓮抬起頭。
皇帝看著他:「你明知真相,這麼多年在朕身邊,可有怨言?」
霍蓮搖頭:「當年義父讓我動手,告訴我,我做的是保國泰民安,是忠君愛國,後來我在陛下跟前亦是如此,我做的都是正確的事,毫無怨言,心甘情願。」
他看著皇帝。
「臣的義父的確有罪,罪當該罰,天經地義,臣從無怨恨。」
「這一次,我說出這些舊事,也是不想讓陛下被矇蔽,做出正確的決斷。」
皇帝看著他一刻,點點頭:「你說得對,有罪當罰,梁八子,你想朕如何罰你?」
霍蓮俯身:「臣請陛下罰臣,領北海軍。」
皇帝的眼微微瞪大,發出呵一聲。
不待皇帝說話,霍蓮再次抬頭,看著皇帝:「臣請陛下讓霍蓮領北海軍。」
他的雙眸黝黑,有些嚇人。
皇帝猶自記得當初這少年人拎著梁寺的頭顱站在皇宮大殿裡,他當時作為在偏殿無所事事的又唯一的皇子叫過來,陡然看到這場面,對上那少年幽黑的雙眼,真是被嚇到了。
那一雙眼裡沒有人性,沒有慾望,唯有翻滾的戾氣,一旦對視,宛如能將你捲入深海不見天日。
以至於這麼多年了,他從不敢看霍蓮的眼。
現在麼,皇帝看著霍蓮,那幽深的雙眼裡沒有了戾氣,唯有平靜,如潭水能看到倒影。
「臣不是梁八子。」霍蓮跪著向前一步,看著皇帝,「臣是陛下的,霍蓮。」
皇帝看他一刻,輕嘆一聲,握在身側的手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