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殿,微風蕩起輕塵,酒香依影微醉。
一盤不曾落子多年的棋局,今日新添一縷變數。是棋盤的北下方被人莫名其妙地移走了數枚塵封的紅子,故此漏出來個窟窿,顯得空蕩蕩的。一襲端莊黃袍,已在棋盤邊上站有許久,拿捏在手裡的紅色棋子一直沒能順利落下。
猶豫不決,是變故玄妙且棋心難測。
錯一步滿盤皆輸…
“誒,咔。”
“……”
一直到,大殿虛掩的木門被人輕輕推開又被輕輕關上,岳陽王拿捏在手裡的棋子才被輕輕放回到棋簡裡。鮮紅色的棋子百十枚混在一塊,讓人再難辨認出曾被拿起的那一枚究竟是哪一枚。
“王爺,京都來信,基本已確認夏尋、墨閒曾參與壽山一案。三司過審,不日便會上奏金鑾,此事很棘手。”
來者必然是胡師爺。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那般賊眉鼠眼,只是話語間的言詞卻異常謹慎。
岳陽王輕放下棋簡,用手揉了揉緊鎖多時的眉心,問道:“他們現在哪裡?”
“據最近一封信報所述,兩人乘白馬已過了狼牙口,應該要直徑上京無疑。”
“那壽山呢?”岳陽王再問。
胡師爺再道:“天策府以駐守山脈各處要點,外人已不得進入。不過手尾已經處理完畢,能留下的痕跡不多,各地暗子連動迅速,還請王爺放心。”
“哦。”
不置可否應一聲,岳陽王暫時無話,揉著眉心緩緩依著床榻坐下。看得出,眼下的事情雖發生在千萬裡外的北域地界,但他的確實是累得不輕。縱然是月前與夏淵在此對弈,也不曾見他有如今這副疲態。
緩去許久,他才自問般慢聲說道:“這時候還顧著上京,他到底在想什麼?”
胡師爺附和道:“此子心性詭詐,確難琢磨。”
“司天監有何動靜?”
岳陽王問來,胡師爺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一眼,而後輕聲說道:“情況不太妙,各軍部謀職,雖都有我們安插的人手,但此番動靜太大,加之又是司天監正親自督辦,故不敢發力過猛,怕是打草驚蛇,亂了佈局。所以,至今日午時,已有十數處斷龍之地被司天監強行推演算出,其中四處兵部已調虎賁師前去確認。相信不出三日我們還會有更多明子暴露。此事關重大,小人不敢善作主張,故請您來定奪。”
“……”
聲音細微,恍如幽魂說話,細細地迴盪著空曠的大殿。
可能是一隻手掌用力不能均勻的緣故,岳陽王索性把另一隻手掌也撫上的眉頭,兩隻手肘撐大腿手掌按摩去額頭。
胡師爺見自己主子定奪難捨,便再次小心說道:“屬下有個大膽的設想。”
“你說。”岳陽王道。
胡師爺續道:“事到如今我們已是騎虎難下,雖不知夏尋想做什麼,但想必不會有有益於偽帝。既然如此,便是微末。我們萬事俱備倒不如順勢打虎,縱使北風吹晚些也無妨,不知王爺覺得如何?”
“不可。”
岳陽王揉著眉頭,想都不想直接否決了胡師爺的建議:“京都有通天,北風是關鍵,若北風不吹縱使萬事俱備也枉然。即便我們打下江山,也會替旁人做去嫁衣。你此策,連下策都算不上。”
“……”
胡師爺沒再說話,因為他已經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
那就是,等。
至於是怎麼個等法,岳陽王既然一口非定了胡師爺的說法,那他必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思路。所以,作為下屬的胡師爺,他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也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