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包括你們。”夏尋回道。
酌酒一杯,壺倒一杯。
濃烈的黃酒,迂迴在唇舌,黃崎思量許久,方才沉沉嚥下:“是的,都不好走。”
涼風拂青絲,飄飄渺渺。
此間對話,忽然變得尤其沉重…
“樹欲靜而風不止,落花無意隨水流,流水無情落花碎。”
夏尋感觸至深般唸叨去兩句,爾後迴歸正題:“來京半月,我不曾前往黃府拜會老爺子,實屬無禮,但也是想著能和你們站得遠一些,該避嫌的就避嫌嘛。怎料想,倒頭來咱們還是站在一路上去了。”
“預料之中,只是來得快了些。”
黃崎猛地在飲下一杯老黃酒:“自古皇權無上,視商者為圈中豬狗,瘦養肥烹。他要割我們黃家的肉,從來都只需一個舉起屠刀的藉口罷。即便現在他們不宰,以後總有一天會宰。”
“說是時機或許更確切。”
“不,只是藉口。”
“好吧,藉口。”
夏尋沒打算做無謂的辯解,淡淡應下了黃崎的說法:“銀家是來找你們買莊額的吧?”
“哦?”黃崎頗為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夏尋淡淡一笑:“狼狽為奸,金銀為商。南域商道歸附於李常安,李常安大勢已成卻仍處於弱勢。金家既用一葉金山在我這下注,那銀家必然也會隨後在你們這下一注,雙管齊下方可保萬無一失。”
黃崎大概明白夏尋推算的根據,商者謀也,謀者亦商也,便是這個道理。倒一杯黃酒喝起,道:“她們婆孫想以南域的窯子換咱們北疆的青樓,給出的價碼也挺有吸引力,可是我爹最終還是拒絕了。”
“為何?”夏尋問。
“太胖了。”
黃崎感慨道:“黃家興旺數百年,鯨吞天下九州商道,同時也把自己撐成了一個大胖子,想移動身子亦是寸步難行了。南北相隔數千萬裡,若強行上路,即便到了南域,恐怕咱家這大胖子也得被人削剩骨頭咯。這口飯,可不好吃呀。”
“可坐以待斃,也非長遠之策呀。”
夏尋緩了緩,接著說道:“今日之事,可見帝心已起殺意。若不當機立斷,日後恐怕想跑也跑不動了。”
“呵…”
黃崎自嘲般一笑:“跑?咋跑?北有刀宗開山立派,東有黃氏族親千萬,京都又乃黃家命脈所在,咋跑?我們若跑了,他們就得承受天子怒火,你該不會想我們像隱老爺子那般吧?拍拍屁股,留下一身孽債吧?”
“……”
言語梗塞於喉,夏尋唯有沉默。
是的,跑不掉。如今的黃家,就好比當年的夏氏一族,他爺爺北遁蒼茫,直接導致了東洲江谷的傾覆,更甚至整個大唐夏氏脈絡都為此受到滅頂之災。商者雖逐利,但比起謀者卻更珍惜羽翼,也更看重血肉親情。所以,以黃家那位聖人的脾性,斷然不會做出那等無情無義的事情。
“上京途中,我路過許多地方,見得各地糧食、棉麻、姜蒜、止血草等物資都均已出現供不應求的行情,是你們在後頭吃貨吧?”夏尋問。
“恩,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