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天愈發熱了,外頭的蟬鳴聲終日沒個停歇,兩個丫鬟拿著沾杆守在樹下捉了一個上午,蟬鳴聲才漸漸小了些。
雀兒從小廚房端了兩碗澆了糖汁兒的冰碗,見她們倆忙活的滿頭大汗,便道:“姐姐們,夫人賞了你們兩個冰碗,先來用吧?省得等下中暑了,可就又要挨罪了。”
梳雙髻的一個丫鬟眼饞的看著冰碗,另一個年歲大一些的丫鬟瞧她這副孩子氣的神情,便道:“你先去吃罷。我等下再吃。”
“還是一起來吃罷,天熱,冰碗不一會兒就要化了。”雀兒勸道。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雙手在圍裙上揩了揩,喜滋滋的吃起冰碗來了。
正吃到一半,遠遠的見宋翎來了,她倆自覺在客人跟前失了規矩,忙把冰碗藏到身後,待宋翎走後,才又將冰碗拿出來吃了。
宋翎走進房中,撲面而來一股子清涼之氣,原先屋裡已經有了一個冰鑑,宋稚尤嫌不足,讓人又去搬了一個來。
他瞧著門口兩座門神一樣的冰鑑,無奈道:“你也太貪涼了些,憬餘也不管管你?”
宋稚從內室走出,笑道:“正是因為他管得多,所以才只能擱在外頭。流星,撤掉一個,我與哥哥在此說說話。”
流星應了一聲,出門喚了兩個粗使婆子來將右首的冰鑑抬了出去。
宋翎張望了一下,道:“憬餘呢?”
宋稚坐了下來,理了理裙襬,道:“應該是在書房吧?”
“不是說要掩人耳目?朝上都告了假,在府裡頭怎麼這麼大大咧咧的走來走去?”宋翎熟門熟路的翻過一個茶杯,自己給自己伺候茶水。
“府上的丫鬟、小廝都不準外出,以免走漏風聲。若是藏得太嚴實,反倒叫人勘破,總要虛虛實實的,才能讓人多有遐想。”宋稚道,喚來逐月,讓她去小廚房拿上一碟宋翎喜歡的蓮子糕。
“你們夫婦倆,真是一對兒!”宋翎感慨道。
宋翎往日臉上總有個笑影子,今日面色看似平淡,卻隱隱有種愁苦之氣。
宋稚看著哥哥,道:“要不要把憬餘喊來?”
“不用。”宋翎乾脆道:“你還怕他得了空不往這兒跑?”
逐月拿來了宋翎喜歡的吃食,正好聽見宋翎道:“我方才去瞧了瞧朔風,原還擔心他養傷會悶,沒想要一個個的傷了胳膊傷了腿的傢伙卻還玩的那麼瘋,下棋也就罷了。竟還有上樹、射箭、拿竹子做劍對打的。玩的那麼瘋,叫吳大夫一頓好罵。”
逐月聞言便露出些擔憂的神色來。
“男人不論多大總跟個孩子似的。你瞧瞧去吧?”宋稚睇了她一眼,道。
逐月紅著臉想了想,還是搖頭道:“那院子裡,院子裡都是男人,我去不方便。再說有吳大夫管著,我放心。”
宋翎想起了那些傢伙方才被罵的狗血淋頭的樣子,說:“一怕教書先生,二怕吃藥郎君。你放心吧。吳大夫回來了之後,一個個老實的跟鵪鶉一樣。”
逐月聽了宋翎這話也是笑,立在一旁不礙著宋稚他們說話了。
宋翎睇了逐月一眼,逐月睜了睜眼,露出瞭然的表情來,他朝宋稚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宋稚用手托腮,故作輕鬆的說:“怎麼了?是不是又有苦水要吐?”
宋翎本想笑,但是這嘴角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掛住了,怎麼也揚不起來。
“柔衣懷孕之後,你嫂嫂倒是肯留我在她房裡了。”宋翎嘆了口氣後,道。
“那你怎麼嘆氣?這不是好事嗎?”宋稚這倒是看不明白了。
宋翎垂下眸子,似乎是有些羞於開口,躊躇片刻後,才道:“那柔衣自從懷了孕之後,三日之中總有兩日要來正屋請我。我昨日斥責了她一句,要你嫂嫂將她遷到旁的地方去,她竟不肯,還要我多寬慰柔衣。明明叫大夫來瞧過了,說她的胎相很穩,何必推說自己不舒服,三請四請的。”
“看來是個不安分的了。”取了一片蓮子糕,只抿了一口便擱下了。宋翎喜歡吃鹹口的蓮子糕,宋稚可受不了這味道,將盤子轉了轉,取了另一側兌了蜂蜜的蓮子糕吃。
“我也是這麼說的。原本還是丫鬟的時候我就瞧出了幾分,選通房的時候我就不樂意,可是你嫂嫂執意如此。我瞧著她自己也是個想做姨娘的,便允了。”宋翎現如今可真是有些後悔了。
“那哥哥私下裡敲打她就是了,讓她安分守己,別起不該有的心思,該給的都會給,不該給的也別想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