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悄悄地側目看去,只見少女正在閉了眼假寐,長長翹翹的睫毛不易覺察的輕顫著。
菱角從沒見這樣精緻小巧的鼻子,像是老天爺用一把拇指大的小刀,選了一塊柔白無瑕的玉石,花費了漫長的時日雕刻而成,唇瓣尖上有一點小小唇珠,顯得她總是微微翹著唇,像是等待著誰來在這花瓣上碰一碰,搖落幾顆露珠。
少女今日出門,所以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在了一件水藍的杭緞斗篷裡,只能從一星半點的縫隙裡窺見一抹茜色,像是月夜下的一株剛剛開放的海棠。她潔白的耳垂上掛著一對紫玉髓雕成的葡萄串兒,倚在少女的臉頰上,顯得肌膚瑩白如玉,晶瑩剔透。
菱角覺得這對耳鐺子真是又新鮮又好看,這權貴之家的金玉珠寶菱角看得也不少,可這樣奇巧的首飾,她卻是看也沒看過。
逐月和流星面對面的坐著,逐月手裡閒不住,正拿了一個絡子在打著玩,她見流星抿著嘴笑得慌,又朝裡邊努了努嘴。逐月著眼看去,瞧見了菱角這幅盯著宋稚看的傻愣愣模樣,也覺得好笑的很。
逐月朝流星使了個眼色,流星便輕拽了拽菱角的袖口,菱角一下回過神來,“嗯?流星姐姐,怎麼了?”
“噓,”流星豎起手指在唇上一按,怕菱角沒輕沒重的吵醒了宋稚,“你呀,盯著小姐看了那般久,可看出什麼名堂來了?”
菱角不好意思的歪頭一笑,道:“小姐可真好看啊!我原先聽府裡的嬤嬤們說,王妃是個咱們京城最漂亮的美人,可我從沒見過王妃,也不知道這京城第一漂亮該多漂亮。今日見到小姐,我才知道這世上真有天仙一般漂亮的人物呀。”
她挽了兩個圓圓的髻,各拴了一條粉色的緞帶,看起來是個頂孩子氣的,說起話來也是一派的稚氣,流星心裡還納悶,怎麼派了一個年紀這般小的丫鬟來伺候。
“這馬車真是穩當,竟不覺得是在動。”流星見宋稚似乎睡得深了些,靠在一個軟乎乎的枕頭上,面容沉靜。
三個丫鬟們見宋稚好不容易睡得香了些,便閉了口,各自尋了事情出來做。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候,外頭漸漸有了些人聲,聽著熱熱鬧鬧的,流星便用指尖揭開了車窗簾的一個角,朝外看了一眼,輕道:“不知道這是什麼地界。”
“該到瑞陽了。”沒想這一團孩子氣的菱角倒是有幾分見識。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逐月掀開車門簾朝外望了一眼,只見馬車停在了一間門面齊整的客棧門口,這客棧雖說比不上京城的,但在瑞陽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沈白焰從不遠處走來,他雖然穿了一件普通的石青長袍,腰際的玉佩絡子也換成了一個蘇白玉,可不論是遠看還是近看,那筆直如松的身姿,從容有度又不失穩重的步履,怎麼看還是一副鶴立雞群的氣度。
逐月連忙從馬車上下來,福了一福,道:“世子爺。”
沈白焰看了一眼她身上那件半新不舊的素黃色褙子,略帶滿意道:“叫沈公子就可以。”雖說沈白焰並不怕賊人覬覦他們一行人,不然也不會給宋稚準備了這般招搖的馬車了。可她心思細膩,自己就吩咐上了,這路上少點麻煩總是好的。
“沈公子。”逐月福了一福,眼睛永遠只落在沈白焰肩膀頭子上。
“再走天就黑了,就在這住一晚,你喚稚兒出來。”本以為沈白焰吩咐了就會走了,沒想到他就立在了馬車邊上,看樣子竟是要等著宋稚出來。
逐月忙回了馬車,輕輕的搖了搖宋稚,喚道:“小姐,咱們到今日要休息的客棧了。”
宋稚睜開了眼,她的睫毛在枕頭的緞面上颳了一刮,有點酥酥麻麻的癢,宋稚揉了揉眼,嘟囔道:“這麼快?我都沒覺著。”
“這馬車實在是穩當,莫說小姐,我這一路上都醒著,也沒覺著路途遙遠。”逐月替她揉了揉太陽穴,好讓她醒醒神。
流星也找出了宋稚的一頂錐帽,宋稚撫著胸口,輕蹙了長眉,道:“要不別帶了吧。今日有些憋悶。”
“小姐,世子爺在外頭呢。”逐月睇了菱角一眼,聲若蚊吶道。
菱角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起來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樣,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宋稚便不說話了,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碧青色的柔紗將她姣好的容顏藏了起來,菱角反倒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像是覺得可惜。
流星和逐月一左一右的下了馬車,將宋稚小心翼翼的扶了下去。
菱角跟在後頭幫著拿了兩個小包袱,一抬首便見沈白焰望著宋稚輕輕的皺了皺眉。“今日天氣不比前幾日爽朗,頗有些憋悶,你若是覺得難受,便把錐帽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