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完顏玉妃沒有感到半點可笑,反而是通體生寒。
完顏宗必抬起頭來,第一次直視這位年輕公主,或者說首次正眼看待這個年輕女子,眼神清澈,不夾雜任何其他情緒,不過沒有急著開口說話。
蕭知南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輕笑道:“完顏兄臺似是對本宮的話語有所異議?本宮不管是在帝都的未央宮中,還是在此時的這佛門淨地,都能容得下別人開口說話,閣下不妨現在就說出來,也好求同存異。”
完顏宗必搖了搖頭,臉上不見陰鷙暴戾,也不見毫無心機的豪爽姿態,在蕭知南的長久凝視下,他終於收斂起那副彷彿是莽夫愣頭青的滑稽做派,嘿然一笑,自負且城府,笑意中透出幾分森然陰沉。
直到這一刻,那些已經淪為看客的儒門中人才意識到,這個看似是個粗人的後建蠻子,竟是個真正心有山川之險的人物。不過仔細一想,這才合情合理,畢竟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在完顏北月百年之後,執掌後建完顏氏的門戶。
完顏宗必緩緩說道:“公主殿下所言,自然是金口玉言,又是君無戲言,在下豈敢有異議?只是……”
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只是完顏宗必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公主殿下,還望殿下不吝賜教。”
蕭知南平靜道:“但問無妨。”
完顏宗必瞥了眼身旁的完顏玉妃,兄妹兩人交換一個眼神之後,這才問道:“如果是宗必說錯了話,不管有心還是無心,自當受罰,可如果宗必沒有說錯話,那該不該罰?”
蕭知南道:“無錯自然不當罰。”
完顏宗必點了點頭,繼續道:“既然如此,那麼殿下的意思就是宗必錯了,宗必想要請教殿下,宗必錯在何處?這七月大雪到底是緣何而起?”
古往今來,凡是天現異象,或地震,或山崩,或洪水,或日食,或瘟疫,或白災,都可歸咎為帝王無德所致,多半要宰輔辭官“頂罪”,已成慣例。
當年大鄭憲宗皇帝不顧群臣反對,執意要廢黜太子,結果泰山地震山崩,泰山乃是歷代帝王封禪之地,天下間非議四起,都說此乃上天警示,憲宗皇帝心中恐懼,於是下令不準再議廢太子之事。
此次七月大雪,若是放在太平時節,也多半要引起一場廟堂震動,首輔要辭官,皇帝要下罪己詔。只是如今亂世,餓殍遍野,大軍壓境,朝廷已經無力再去計較此事,可即便如此,士林之間還是掀起了好大的爭議。
蕭知南對此自然是心知肚明,瞥了眼完顏玉妃,微笑道:“此乃上天對於三大亂臣賊子之警示。”
完顏宗必大笑出聲,眼神凜然,“真是好一個亂臣賊子!”
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北遊忽然向前一步。
與此同時,完顏宗必已經拔刀暴起。
剎那之間,風雷之聲大作。
一刀光華璀璨流瀉。
剎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