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越來越盛,連綿不絕。
就在這震人心神耳膜的雷聲中,小小道觀的兩扇冰門緩緩開啟,一道披著破舊道袍的身影緩步走出,滿頭白髮遮蔽了面孔,拖曳在地面上,就像一件灰白色的大氅披著整個人的身上。
老道人好似剛剛從陰曹地府回到陽世,不但沒有半分道門高人的仙氣,反而是周身瀰漫著濃郁的陰氣、死氣、寒氣,在他身前三丈內,就算是鬼仙境界也要立弊當場。
在酆都大帝的感知中,雖然這位師叔還沒能達到掌教真人不可見不可知的境界,但也相去不遠,整個人無生氣如死物,死寂如空,境界高妙遠非自己可以妄自揣度。
他只知道這位師叔修習了劍宗叛宗大長老蕭慎帶回的劍三十六殘譜之後,整個人境界突飛猛進,早在十年前便已踏足十八樓的境界,只是因為避世不出的緣故,所以才未登上天機榜,若是能讓他習得劍三十六的全篇,再手持誅仙劍,就算是掌教真人也未必敢言必勝。
老道人靜靜立在原地,任由凜冽風雪吹拂在自己的身上,伸出乾枯的手掌捲起一縷髮絲,嘶啞道:“二十年了。”
鎮魔殿中地位權勢僅次於殿主的酆都大帝恭敬行禮道:“恭迎師叔出關。”
老道人置若罔聞,自言自語道:“無塵壽終,紫塵登天,青塵叛宗,天塵飛昇,玄塵坐化,秋葉升座,轉眼間便是一甲子的時光匆匆而過。”
接著老道人似乎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本該淨如琉璃的心境驟然變得渾濁起來,此處的天氣也隨著變得愈發晦暗。
越發陷入回憶,他的思緒也就越發混亂起來,不斷喃喃自語。
“蕭煜的定鼎一戰如何了?可是贏了?”
“我想起了,是贏了,蕭烈死在了上官仙塵的劍下,上官仙塵又死在了蕭煜的劍下,真是一報還一報。”
“我記得蕭煜好像也死了?也是,上官仙塵和傅塵又豈是那麼好殺的,他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能行。”
“蕭氏兄弟齊上都天峰,那時那景就好似昨日一般。”
“鎮魔井下不知歲月幾何,不見天日幾分,只道是春秋幾度。”
“如今是何年何月了?蕭煜死後又是誰坐擁天下?”
話語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歸於寂靜,不可聞。
撥雲見日,終年晦暗的北海上空竟是從雲縫間落下一抹淡淡斜陽,剛好落在老道人的身上。
老道人閉上眼睛,剛剛出關時的混亂心境重新淨如琉璃。
老道人忽然晃了晃頭,本就已經及地的白髮驟然鋪散延伸開來。
白髮漫卷風雪,其長三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