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病對於這位多年前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巨宦顯然有些忌憚,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退到一旁。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蕭知南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道:“張大伴,床上之人就是徐北遊。”
性子陰沉的張百歲沒有拂公主殿下的面子,看了昏迷不醒的徐北遊一眼,微微皺眉,然後屈指一彈,只見一道道沉沉黑氣逐漸浮現出來,在徐北遊的體表飛快遊動,好似蛇蟲活物一般。
這些黑氣看似雜亂不堪,有長有短,遊走時也似乎是毫無章法,但實際上卻是沿著徐北遊的周身脈絡向心肺所在蔓延過去,一旦毒氣入心,那就是神仙境界也救不回徐北遊。
“玄陰屍毒。”張百歲嗤笑一聲,“果然是鎮魔殿的把戲。”
說話間,張百歲五指伸張,有溫熱氣機隔空注入到徐北遊的體內,在張百歲的宏大氣機面前,南方鬼帝玄陰屍毒根本支援不住,只是略微掙扎抵抗之後,就開始各自飛快遊走四散,最後被張百歲的氣機逼入死路,逃無可逃,只能迅速黯淡消散。
張百歲輕聲細氣道:“屍毒易解,傷勢卻是棘手,這年輕人的脊柱已斷,想要接上也不算太難,難的是接上之後能否恢復如初,我這些年精擅殺人之術,卻不怎麼救人,若是勉力為之,怕是隻有五成把握,至於救還是不救,還是請公主殿下做主。”
蕭知南聞言後有了片刻猶豫。
她沒想到徐北遊的性命最後還是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公主殿下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徐北遊,沉思片刻,然後轉過身去,輕聲道:“那就有勞張大伴了。”
張百歲微微躬身。
蕭知南向外走去,張無病跟在她的身後。
來到門外,蕭知南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地問道:“張都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是古稀之齡了吧。”
看相貌不過是而立之年的張無病輕輕點頭道:“末將十六歲參與太湖紅巾軍起事,二十歲那年歸降先帝,至今五十有一年矣。”
“人生七十古來稀,都這麼多年了,張都督還有什麼事情放不下嗎?”她不帶煙火氣地說道,“你本該在西北的。”
張無病平靜道:“我來見一個人,然後就去西北。”
蕭知南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你回西北的時候,把他也帶走吧。”
這個他,自然就是指屋內生死未卜的年輕人。
蕭知南嘆息一聲,“在東北牧王府,公孫仲謀讓我不要急著把一個不成氣候的徐北遊拉進這潭渾水之中,現在想來,公孫先生果然是有先見之明。”
張無病搖了搖頭道:“路是他自己選的。”
蕭知南微微訝異愕然,回頭看向張無病。
張無病微笑道:“他既然選擇接過公孫仲謀的衣缽,就應該知道會有今天,生死由命怨不得旁人。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年輕人雖然出身低了一點,境界修為差了一點,但心性不錯。如果他這次死不了,能熬過這一關,以後在這天下之間應該會有一席之地。”
蕭知南同樣也笑了笑,“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我不介意在他落魄時多拉他幾把,說是功利也好,另有圖謀也罷,總之我不希望他死在江都這個只講利害不講人情的地方。”
張無病沉聲道:“他不會死的,他是公孫仲謀的徒弟,要死也該死在秋葉的手裡,死在南方鬼帝這種宵小手裡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