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離鐘響起後,
很多剛剛領到粥米的難民,卻沒有急著狼吞虎嚥,而是默默地將粥碗放在了地上,將筷子,橫放在了粥碗上。
他們想將筷子給立起來,但粥水太稀,不是米飯,立不起來。
他們,也在哭,他們,也在哀嚎。
明明是皇帝連年興兵,徵發勞役,掏空了國力,才使得一場天災下來,他們不得不直接赤貧生活無以為繼;
但,他們並不認為這是皇帝的錯;
皇帝,
沒有錯。
這並非是一種盲目的愚信,而是因為燕地的百姓,真正不再忍受來自荒漠的威脅,也就百年時間。
百年,還不足以消磨掉祖上傳下來的記憶,蠻兵過境,屠刀舉起,無數燕地兒郎追隨皇帝出征,雖然已經在史書上泛黃,但仍然流傳於街頭巷尾亦或者是老人對兒孫晚輩的故事講述之中。
燕人,還記得戰亂到自家家門裡的痛苦,還記得外族的軍隊踐踏自己國土的慘痛;
所以,
燕地百姓,其實是能理解他們的皇帝的。
把外國,把外族,都打了,打趴下了,打服了,才能確保自家的安全,才能保證,戰火不會燒到自己家裡。
為此,餓一點兒,掏空點兒家底,百姓,是真的能理解。
當然,前提是大燕這幾年對外發動的戰爭都是大獲全勝,這使得百姓的忍耐承受力就變得更強。
既然一直在打勝仗,
那就好,
勒緊褲腰帶,幫陛下把外地打了,這之後,日子,就能過得安生了。
這個想法,哪怕是以如今的鄭侯爺看來,都是正確的;
以前,鄭侯爺也有一種:愚民們好糊弄,知道個什麼,但漸漸的,他也開始越發懂得: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看看晉地的百姓這幾年遭受的是什麼吧,晉西還好一些,燕人鐵蹄殺來時,並未刻意地去造殺戮,因為燕國朝堂是想將晉地納入版圖而非燒殺搶掠一番就走的,但即便如此,兵過如匪,就糧於敵,也別想著當初剛打進來的燕軍能秋毫無犯什麼的了,不現實;
至於晉東,那真的就是慘絕人寰了;
野人打了進來,大肆擄掠人口,晉東之地,十室九空;
後來,燕軍和野人楚國聯軍對峙時,缺糧的野人和楚人,更是抓來附近的晉人充當兩腳羊做口糧。
那是真的悽慘;
後來,平西侯府之所以能夠在晉東大肆吸納流民同時開始授軍田屯墾,也是因為這塊土地上的原本人口幾乎都沒了的緣故,所以,壓根就沒什麼阻力,反正都是無主之地了,你想幹嘛就幹嘛。
同樣的方式,你看在穎都,在歷天城在燕京能玩得起來不?
天災嘛,熬一熬,扛一扛,等開春後,就能盼望著好起來了,最起碼,實在沒吃的了,還能逃荒,往京城方向逃,
因為,
他們的皇帝陛下,在這裡。
現在,
皇帝駕崩了。
……
“吱呀……”
房舍的門,被從裡頭推開。
走出來的,是姬成玦,他的臉上,掛著血汙,那是他父皇的血。
在其身後,太子依舊跪在那裡,魂不附體。
而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