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程虞畢業後第一次離開瀛洲。
程虞記得自己考上大學,第一次坐上火車離開瀛洲的情形。媽媽買了一張站臺票,把自己送到車上,直到火車快要開了,才下了火車。程虞透過車窗看著媽媽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上。
在火車啟動的一剎那,程虞看到了媽媽的眼淚。
以後的每次開學,程虞都不讓媽媽到火車站來送。他自己拿著行李,走到通往火車站的公交車站點,媽媽跟在後面說著囑咐的話,無非是要吃飽飯,要聽老師的話,要經常給她打電話等等。
有時候乘公交車的人多,程虞擠上去後,要費好大勁才能擠到窗邊,向媽媽揮手。一個學期接一個學期,每次的告別都是同樣的溼了眼眶。
那時候的遠行,雖然在離別時有些傷感,但對遠方的渴望,很快就能讓程虞興奮起來。那時候程虞覺得,自己的前程如世界般寬廣,自己的征途遠不止這長長的鐵路線。
程虞看著快速後移的樓房和樹木,思緒萬千。夕陽西下,瀛洲遠去,列車在群山中穿行。程虞不知道前面會遇見什麼,鼓嶺縣蟠龍鎮,這個陌生的地名,似乎有些神秘,又有些茫然。
他只知道那裡有他最親的妹妹,被困在黑暗中,等待著他的救援。他恨不得生出兩隻翅膀,飛過這些黑魆魆的大山,或者能像孫悟空一樣,一個筋斗雲就是十萬八千里。
他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有一個未接電話,開啟一看是關琳琳的。估計是上火車時,人聲嘈雜,沒聽到這個電話。
程虞給關琳琳打了回去。此時關琳琳正在下班的路上,開著她的紅色小跑車,突然,電話響了,她開啟藍芽耳機:“小魚兒,你怎麼也學會玩失聯了。怎麼現在才給我回電話?”
程虞不想讓關琳琳擔心自己,便說:“琳琳,我正在去外地採訪的路上,剛才車上聲音太雜,沒聽到你的電話。”
“啊?這樣啊。你要去哪兒採訪?啥時回來啊。我本來想今晚一起去吃牛尾湯呢。”
程虞只好說:“要去幾個城市呢,估計需要四五天吧。回來後咱們再去吃牛尾湯吧。”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啊。住下後給我打電話。”
“好的,好的,那就這樣啊。拜拜。”
和關琳琳通完電話,程虞覺得情緒好多了。不論遇到怎樣的困難,只要聽到關琳琳的聲音,程虞就覺得有了力量。
在服務員推著小車走在過道上的隆隆聲中,火車上的乘客迎來了又一個清晨。
程虞到車廂盡頭的衛生間洗了臉,頓時覺得清爽了不少。他買了一桶泡麵,用開水沖泡了,慢慢吃了下去。這種慢車上的等待,是一種被動的煎熬。誰都無法超越列車的速度。
吃了飯,程虞開啟手機,發現關琳琳發來一首小詩《種子》:
未曾看到
生長的過程
你在天空佈下的種子
倏然開出
朵朵的白雲
這些白雲
停泊在我的頭頂
無論走到哪裡
每當我仰望
它總是那麼美麗
美的令我窒息
就算躺在床上
凝視著天花板
那些白雲也會浸過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