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誰說我沒資格投票?”
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破開會議室凝重的空氣。大門緩緩推開,輪椅碾過地面的聲響讓所有人猛地轉頭。
“靳......靳老!”眾人低呼。
本該昏迷不醒的靳暉,此刻正端坐在輪椅上被推進了會議室。他的幾位老部下激動地站起身,財務總監甚至打翻了保溫杯,褐色的茶漬在會議紀要上緩緩洇開。
周冉明驟然攥緊了手中的鋼筆,向來深藏不露的他,此時的表情甚至定格在了“目瞪口呆”上。
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聲音:“靳老,您醒了?您的主治醫師說......”
“說我要當植物人?”靳暉嶙峋的手指泛著青白,輸液的淤痕在衣袖下若隱若現,卻不妨礙他橫掃全場的目光把室溫都壓低了三分。他淡淡道,“所以我換了個醫生。”
老人擺了擺手,護工會意,推著輪椅繞過狹長的會議桌。直至接近主位,周冉明才慌忙起身,移開真皮座椅,讓出了位置。
將輪椅擺正,靳暉翻起鬆弛的眼皮,接上了剛剛的話茬:“周總這是要取消我的投票權?”
“不是。”五月的天氣並不熱,周冉明卻抬手擦了擦額角,“您......不是昏迷了嗎?”
“怎麼,我醒得太早了?”靳暉玩笑似的開腔,氣管裡發出風箱般的聲響,旋即,笑聲結束的突兀,“不過就算我沒醒,不是還有代理人嗎?”
直到此時,老人才正正經經地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周若安,幹癟的嘴唇一分,輕聲吐出了一句“廢物”。
消毒水混著雲南白藥的氣味突然竄入鼻腔,周若安攥緊了手中的硬幣。
他的目光略過老人額角的紗布,又落在青筋嶙峋的脖頸上。日光下,老人的面色如同藥酒裡浸泡的老參,被剝奪了一切的精華與養分,只有皺縮和枯萎。
顯然,靳老爺子是在強撐。
周若安垂下眼簾,低聲道:“......抱歉。”
周冉名沒放過周若安任何一個細微的神色變化,卻從始至終未在青年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震驚,他厲聲質問:“周若安,你早就知道靳老已經醒了?”
一句話,讓周若安想起了三天前,在病房走廊上,藺逸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
手掌粗糙溫熱,指腹帶著薄繭,看似安撫地按了按,卻在無人注意的瞬間,手指掐進了他肩胛骨的縫隙。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暗示。
“靳老不會有事的。”藺逸當時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會挺過來的。”
那一瞬,周若安繃緊的後背驟然鬆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太熟悉藺逸的暗示了。像棚戶區架在空中纏繞在一起的電線,周若安與藺逸的過往糾結相繞,導致他們懂得對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種暗示。正因如此,落在肩上的那隻手,讓周若安瞬間明白,似乎事情……還有轉機。
那日當藺逸確認走廊盡頭的身影已經消失,他才抵著周若安耳邊低聲說道:“靳老傷得不重,是他自己不願意醒來。”
周若安琢磨了片刻,抬眼看向病房,唇角微掀:“老狐貍。”
隨即,他又找到了漏洞:“醫院這麼配合?”
“配合又聽話。”藺逸的指尖拂過周若安的發尾,“這家醫院姓傅。”
……
收回思緒,周若安抬眸,迎上週冉明驟然陰沉的眼神,笑著說:“我和叔叔是一同知道這個好訊息的,我也十分驚喜,只是沒有叔叔那麼愛演。”
靳暉的蘇醒完全打亂了周冉明的計劃,他盯著螢幕上還未關閉的專案展示圖,將所有失望與憤恨都發洩在了周若安身上。
將自己的椅子擺在桌角坐下,他咬著牙沉聲道:“既然靳老已經醒了,董事會自然可以正常進行。不過,我要耽誤大家十五分鐘。”抬起手腕,他刻意露出表盤,“警察出警一般都在十五分鐘之內,等他們把詐騙犯和殺人犯帶走後,我們再開始也不遲。”
“詐騙犯?殺人犯?”靳暉渾濁的雙眼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後定格在周冉明身上,“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