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徒弟有了志氣、想努力學技術,這是好事兒。
嚴師傅也把嘴裡的菸頭丟掉,用鞋子碾滅,然後站起身,拍拍安妮的肩膀,“行,那你就好好學吧。”
嚴師傅只當安妮是被家裡的煩心事逼急了,這才發了狠,等那股勁頭過去,她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但令嚴師傅吃驚的是,安妮還真的做到了一心撲到工作上,每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認真學習。
有什麼不明白的,立刻就問,下班後也不急著回家,而是圍著車床研究。
還時常去倉庫拿一些殘次品,回到車間裡自己鑽研。
安妮待在車間的時間越來越長,回家的時間也就越來越晚。
梁老太因為安妮的不聽話,還生著氣,也不給好臉。
每天她也不專門給安妮做飯了,安妮回到家裡,飯是中午剩下來的雜糧窩頭,菜是鹹菜,水也是涼的。
梁老太這般甩臉子,安妮更加不願意在家裡待了。
到了後來,乾脆直接搬到了廠子裡。
晚上繼續錘鍊技術,困了,就歪在車間裡眯一覺。
幸好現在天越來越熱,躺在地上也不會著涼。
也不知道是真的“勤能補拙”,還是安妮遭遇家庭變故刺激得開了竅,安妮的技術竟在短短時間內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別人不清楚安妮的進步,嚴師傅卻都看在眼裡。
作為老師,最喜歡的固然是聰明的孩子。
但相較於舉一反三、天賦異稟的學生,那些不夠聰明、卻足夠勤奮的孩子,老師們也非常喜歡。
畢竟天才太少了,還是普通人更多。
很多老師自己就是普通人,之所以能學成,更多的還是自己的後天努力。
看到安妮沒日沒夜的在車間裡鑽摸,嚴師傅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年在歪果仁的廠子裡當學徒,想方設法的偷師的日子。
“唉,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爹沒得早,娘又偏心。好好一個家,都快被親媽攪合散了。”嚴師傅背地裡沒少跟老伴絮叨。
嚴師傅和老伴一共生了兩個閨女,全都嫁到了外地。
也就是嚴師傅是難得的八級工,工資高,福利也多,就連廠領導也尊著敬著,老兩口的生活才會吃喝不愁。
平日裡家裡有個髒活、累活,他手底下的幾個徒弟也會搶著來幹。
所以,嚴師傅的日子過得很是愜意。
沒啥煩心事,嚴師傅也就有閒工夫想些其它的,比如趁著還能動彈,收個徒弟。
他要收的徒弟,跟廠子裡分派給他做學徒的徒弟可不一樣。
前者是要給他養老送終的人,當然他也會把拿手絕活交給人家;
而後者就像是流水線,這一批走了,還有下一批,但不管哪一批,都是廠子裡的工人,而不是他嚴師傅的徒弟。
這樣的徒弟,他教起來也不會格外上心,頂多把能教的東西都講一遍,學不學的會,學不學的好,就跟他沒關係了。
至於壓箱底兒的絕活,呵呵,那就不要想了。
嚴師傅是舊社會出來的手藝人,思想也老派,尤其是他沒有兒子,閨女女婿離得又遠,便想著收個親傳弟子,也好老來有個依靠。
他看中了“週二勇”。
說起來也是諷刺,嚴師傅嘴上怪安妮愚孝,不該那麼沒有原則的孝順寡母。
可正是安妮的這份愚孝,更讓他放心。
在S省,乃至在整個華國,人們還是有個固有思想:孝順的人,品性也壞不到哪裡。
安妮對那樣一個偏心的媽都能保持赤子之心,想來也是個厚道、重情義的人。
嚴師傅是想收個關門弟子,來給他養老,那麼徒弟的天分好孬反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人品和心性啊。
他可不想精明瞭一輩子,最後收個白眼狼做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