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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紹上次到關中,大概已經五年了,當時秦鳳之戰前夕,路過關中去查探地形。那時靜難軍節帥還是折德扆的父親,郭紹對摺德扆沒太多印象。
對現在侍立在一旁的折德良倒是有印象,不過現在的郭紹已經懶得理他,也不想報復,就讓他站著……當年這廝因為傾慕李圓兒,幹了些很下作的事,這下好了,既得罪了當今皇帝,還得罪了大周最高階別的武將李處耘。
郭紹從餘光裡見他戰戰兢兢的樣子,心道:當一個人為了一個女子似乎要不顧一切的時候,只因為如此作為威脅太小,覺得人家好欺負罷了。現在折德良要為李圓兒不顧一切來試試?
“啪!”郭紹落了一子,道,“折公,朕此番西巡專門在邠州逗留,你可知為何?”
……折德扆臉色頓時一變,欠了欠身道:“臣愚鈍。”
他屏住呼吸,等待著下文。卻見郭紹看著棋盤作沉思狀,彷彿注意力投入到棋盤上了。
西北好幾個藩鎮,皇帝偏偏針對靜難軍,折德扆心裡想了很多,一則可能是以前的私怨,二則皇帝不信任自己?
而且皇帝現在竟然當面說出來,是要翻臉麼!
窗外的風吹到折德扆的臉上,他幾乎打了個寒顫,夏末的風原來這麼涼了。在這深宅之中,折德扆有種與世隔絕之感,他在自己的地盤上,卻一時間彷彿被抽掉了所有權力勢力……有種在夢中的感覺。
此時折德扆很恐慌,或許之前判斷的被削奪兵權內遷東京的期待,不一定能得償所願。
一瞬間,彷彿十年。安靜的院子裡,如同一個閒適風平浪靜的午後,但此時邠州無數人都在等待著結果。
郭紹的抬起頭來,說道:“年初李筠造反,他派人找過楊將軍。”
他頓了頓,緩緩說道:“這事兒很簡單,李筠聯絡楊業,不惜讓親兒子去冒險,可見對拉攏楊將軍的期望很大。”
楊業欲言又止,沒有輕易吭聲。
郭紹繼續道:“楊將軍此事做得好,不僅親自到東京來稟報;而且稟報的時候,朝廷還不知道李筠會那時造反。楊將軍的忠心,顯而易見。”
楊業終於拜道:“陛下待臣厚恩,臣豈敢忘恩?”
“不過……”郭紹話鋒一轉,“既然李筠如此看重楊將軍,折公是楊將軍的岳丈,怎麼能不順帶爭取一下?李筠有聯絡過折公?”
折德扆聽到這裡如坐針氈,腦子“嗡”地一聲,作勢要站起來:“臣有罪!臣一時疏忽……”
郭紹伸出手,在空中往下輕輕做了個按的動作,“坐,坐下說話。咱們就是談談,很多事說開了就好,折公以為如何?”
“是,是。”折德扆的眉間露出三條豎紋,心都堵到嗓子眼了,“臣當時著實收到過李筠的書信,可是他在河北,臣在西北,相距數千裡,只當是無稽之談,便沒有理會……”
“河北離邠州確實很遠,折公沒有重視是合情合理的。”郭紹點點頭。
折德扆道:“臣著實疏忽了,又聽說楊業要去東京稟報,便覺得李筠的事會公諸於世。”
“那麼……”郭紹道,“折公不必親自來東京,上書言語一聲是不是可以的?”
折德扆忙道:“是,是。”
就在這時,楊業站了起來,抱拳彎腰道:“臣也有罪……”
郭紹饒有興致似的看著楊業,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他便仰著頭問:“楊將軍何罪之有?”
楊業道:“臣不明大義,未分清忠孝。臣因顧及岳父大人,沒提前稟報李筠也聯絡過岳父之事。”
郭紹點點頭:“楊將軍還是明大義的。”
楊業道:“請陛下責罰。”
郭紹卻道:“大義滅親著實是氣節忠義,可是人非草木,六親不認的人豈是那麼容易做的?朕也不是不懂親情的人,朕不會怪楊將軍。”
“陛下隆恩!”楊業動容道。
折德扆呆坐在那裡,腦海中一時間幾乎一片空白,感覺手腳都不受控制了,說不出一句話來。良久,他幾乎帶著哭腔道,“臣從未有過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