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殿上,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一眾王公貴族圍著顧珩等人極力奉承,一如往常。不同的是,也時不時有人端了酒杯,要敬顧玹一杯,說是二殿下文韜武略,實在不能不令人歎服。“也就是昨兒父親誇了我幾句。”顧玹嘴上應和著,心裡的白眼早已翻上了天。好不容易送走了幾人,剛想回座,卻在不經意間與顧珩對上了眼神。
鄙夷。
不屑。
毫無掩飾。
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顧珩便回過了頭,又換以淡淡的笑意,繼續與周圍大臣們談古說今。顧玹張著嘴呆了半天,終究還是撇了撇嘴,把臉埋進碗裡,猛扒了幾口飯。
不知過了多久,一年,一月,抑或半個時辰,慶功宴終於入了尾聲。這邊顧衍剛喚人備車回宮,那邊顧玹起身就要走。
“時間還早,那兩個小孩兒應該還沒睡。”這樣想著,顧玹不禁又加快些步子,抄了近路就要往回趕。誰知剛走上小路,就被人從背後叫住。
“是什麼書那麼有意思,竟能讓你沒時間鼓搗那堆廢銅爛鐵?”
顧玹回頭一看,果然是大哥顧珩,只好勉強答道,“不過看了些……”
“看了些什麼?”
見顧玹並不說話,顧珩更是多了幾分揶揄的腔調,“你倒是說呀。”
“大哥何苦這麼咄咄逼人。”顧玹低著頭,並不願與他對視。
見他如此,顧珩大笑道,“我以為你真的長了什麼能耐,原來還是一點本事都沒有。”說罷,見顧玹並不願接話,便連聲問道,“不對,你本事可大了,連父王也敢矇騙。這可是欺君之罪,不過你大概連欺君之罪幾個字怎麼寫的都不知道吧。”
“是誰教給你這些的?你母親可沒這個能耐。”
“你那兩個伴讀?沈子安?”
顧玹聽了,猛地抬頭,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顧珩見狀,冷笑道,“那看來是了,說來可笑,他大哥還是我的伴讀。改天我倒要去見見那位小公子,看他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你別動他。”
“我若要動他,你能怎樣。”說著,便抓了顧玹的衣領,湊近他的臉,輕聲笑道。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響,顧玹便一拳招呼在了他的左臉上。還未等他回過神來,下頜便又捱了一拳。只見顧玹反過來拎住他的衣襟,猛地將他按到牆上,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道,“你別動他。”
顧珩雖然連挨兩拳,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卻還是奮力掙脫了顧玹,趁著間隙,一把摟住顧玹的背,膝蓋便狠狠地頂上了他的腹部。雖說顧珩平時不怎麼習武,但好歹比顧玹大了兩歲,不一會兒就扭轉了起初的劣勢,與他滾在地上廝打起來。
巡邏的禁軍聽到動靜,趕忙過來檢視情況。二人見狀,只好鬆了手。顧玹堪堪地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看著火光由遠及近,又看了一眼仍躺在地上的大哥,扭頭便走了。
一路上跌跌撞撞,回到長明宮時,已是三更。顧玹見燈火已熄,心裡雖有些失落,但也不禁慶幸。摸黑推開門,只聽屋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殿下回來了?”
顧玹定睛一看,微微跳動的燭火旁,沈子安披了件外衣,正坐在椅子上衝他淺淺地笑。
“殿下怎麼才回來,長淨都睡著了。”說著,沈子安便端起燭臺,要迎顧玹進屋。哪知剛走近了些,就看見顧玹滿臉的泥和血,不由得大驚失色,“殿下這是怎麼了?”
“沒事。”顧玹笑道。
“還說沒事,怎麼可能沒事?我這就去叫大夫來。”說著,沈子安就要往外走。誰想這邊剛抬了腳,就被顧玹一把拉住,猛地扯進了懷裡。
燭臺掉在地上,火苗抖了幾下,終於還是熄了。
屋子又陷入了不見五指的黑暗裡。
“子安,我可能再大些,就會被父親遣去邊關了。”
“好男兒就當以身報國,我陪殿下一起去。”沈子安猶豫了一會兒,也伸手撫上了他的背。
宛如兩條在乾涸的水塘裡相濡以沫的魚。
“我可能一輩子都會在那裡。”
“那我也一輩子在那裡。”
“子安。”許久,顧玹喚道。
“嗯?”
“殿下這稱呼太疏離,我年長你五歲,你若願意,也可喚我一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