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全貴等均是一愣,都知說話這人的脾性,那是言出如山,絕非信口之輩,他既如此篤定,那定然不假。何全貴激動之極,上前一手抓住葉隨雲的手臂,一手招呼餘人,顫聲道:“幫主,可找到你了,丐幫揚州舵眾弟子拜見幫主。”除那中年人外,其與眾人均單膝著地,齊齊拜下行禮,頓時堂內堂外跪倒一片。
葉隨雲連忙還禮後,默然打量,更是詫異,那中年人身上竟掛著十個小口袋,心知此人必是丐幫中人無疑,卻不知是什麼身份,竟比最高階別的九袋弟子還多一袋,抱拳道:“多謝前輩,卻不知怎麼稱呼。”
那人尚未開口,何全貴連忙道:“幫主,這位是我丐幫在浩氣盟的代表,司空仲平前輩。”原來正是當今浩氣盟護法,身居浩氣七星之一的玉衡壇主司空仲平。由於加入浩氣盟,此人的身份便漸漸轉變為丐幫編外人員,雖說起來其出身自丐幫,但事實上已經不屬內中成員,因此對葉隨雲只需行江湖之禮便可。他身上十隻布袋乃是丐幫考慮其身份和地位特殊,特別贈與的,更多的是種象徵罷了,並非實際擔任什麼職位。
何全貴見葉隨雲露出驚訝的神色,又補充道:“司空前輩亦是尹放之前的揚州舵主。”葉隨雲點點頭,想起君山上被自己一掌擊斃的尹放。
司空仲平面無表情,拱手道:“葉幫主名不虛傳,佩服。”語音平穩,不透半點情緒。
葉隨雲也來不及客套,說聲不敢後,連忙拉住何全貴急問道:“情急如星火,我就不多說了,何大哥速將分舵弟子全部集合起來,我有事要說。”
何全貴忙道:“幫主不可這麼稱呼,大哥什麼的兄弟可不敢當。”說著連連擺手,接著道:“至於分舵的兄弟,目前滿打滿算恐怕也只有三,四十人在舵中,不知幫主有啥要緊的事,可否先說出來,大夥好一起幫著商量?”
聽何全貴這一說,葉隨雲心裡頓時涼了半截,細問之下才得悉,原來自林誠收到葉隨雲落難揚州的訊息後,便對揚州分舵下了死令,務必要保護好幫主的安全。可當時莫說保護了,就連幫主人在哪裡都不知,分舵上下皆心急如焚,有力難施。因此上副舵主步流明將之下的丐幫弟子分成多人一組,派往各處搜尋,包括他本人也帶人前往青蘿島尋找,這才碰到紅衣教與七秀坊之爭。而其他那些奉命出外查訪的弟子們因未完成任務,不敢就此返回,依舊繼續尋訪,以致分舵人手越來越少,到現今只剩下留守的三十餘人。
雖然步流明已經找到了葉隨雲,可直到他離開揚州,因謹遵幫主囑咐,始終沒透露出絲毫訊息。他考慮那些尋人的弟兄在外面走走也沒什麼,等到幫主事情了結,再告知他們回來便可,總是別耽誤了正事。結果反倒叫葉隨雲無人可用,即便現在想去召回執行任務的幫眾也已來不及了。
眼見葉隨雲神情沮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何全貴等人更是糊里糊塗,不明幫主何以這般失魂落魄,也不敢追問,互相以目光相詢,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葉隨雲這時思潮起伏,心中慌亂著急,又無可奈何,一想到七秀坊此際危況,還有那些弟子們可能面臨的結果,忍不住打個冷戰,心想:“現在即便想去阻止她們也來不及了,我武功再高,碰上成百上千人那也是無力可施,卻該如何是好?”
眼見葉隨雲坐在地上,沒精打采,一旁的司空仲平冷哼一聲,道:“身為幫主,如此失神落魄,成什麼樣子。”
葉隨雲回過神來,連忙站起,無奈一笑道:“前輩教訓的是,小子無狀,皆因一想到明日之後,偌大的江湖再無七秀坊一派,這才。。”
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司空仲平也忍不住露出驚異之情,旁人紛紛七嘴八舌詢問道:“幫主此言是何意呀?”“難道七秀坊將有什麼大難不成?”“就算有對頭上門,怎可能將整整一個門派消滅?”“這幫主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吧?拿我們尋開心。。”一旁早有人伸手捂住說話之人的嘴。
看人們神情各異,葉隨雲暗暗而嘆,心知此事的確讓人難以相信。司空仲平突然問道:“敢問葉幫主需要多少幫手?”葉隨雲呆了一呆,回道:“越多越好。”不知對方為何有此一問。
司空仲平微一沉吟,道:“雖然還不瞭解其中因由,但我相信你。葉幫主可知我為何在此嗎?”葉隨雲不明所以,茫然搖了搖頭。
司空仲平道:“我這次乃是作為浩氣盟使者,送一位朋友來到揚州,順便抽空來探望丐幫舊友們。我這朋友名叫封常清,與我原本便是幼時的好友。”說到此時,葉隨雲仍不明白司空仲平究竟是何意,暗想難道他這朋友是個以一敵百的高手?即便是那也遠不夠呀。
見葉隨雲等面帶疑惑,司空仲平及時反應過來道:“此人現任北衙禁軍右龍武大將軍。此次奉命出使浩氣盟。。。”葉隨雲心思靈活,一聽大將軍三個字,顧不上失禮,打斷急問道:“前輩是說,這封將軍能找到很多幫手?”
司空仲平點點頭,也不再廢話,道:“他現帶領麾下一千名右龍武軍將士,駐紮在揚州城外紫薇崗。”未等說完,葉隨雲已經一聲歡呼,強自定了定神,抱拳道:“有勞前輩辛苦,務必請封大將軍出兵相助,今夜子時,奇襲無鹽島。”何全貴等人驚呼:“要打無鹽島?”他們長住江南,自然知道無鹽島於此紮根極深,勢力很大,難免吃驚。
葉隨雲遂即將而今情況大略陳說給眾人後,說道:“葉坊主議定計劃在子時動手,到時我丐幫弟子,加上右龍武軍,七秀坊,三面圍攻,定能一戰而勝。”
丐幫眾人也已自驚訝中回過神來,何全貴神色亢奮,似下決心般道:“這無鹽島為禍一方,老百姓都受害不淺,有幫主帶領,這次就幹他媽個巴子的。”眾人附和道:“對,幹他媽個巴子的。”一干幫眾粗言俚語罵將出來那是如家常便飯一般,葉隨雲和司空仲平到也不以為意,深知幫中弟子多是市井之輩,說話不文雅那也極其平常。司空仲平負責聯絡封常清,事不宜遲,再次確認攻島時辰後便即離去。
辦妥了救兵之事,葉隨雲但覺心頭像移去了一塊巨石,本想就靠著揚州分舵二百多人救場,沒曾想卻拉來了一千鐵甲軍,這下把握更大了些,欣慰之餘,也不禁問起司空仲平的來歷。
何全貴不敢怠慢,詳詳細細道出了丐幫建立之初的一段往事。丐幫中人來自五湖四海,大多是生活在底層的人。其中本就市井無賴聚集,龍蛇混雜,難免就會出現仗勢作奸犯科的人。雖然在幫主尹天賜的力促之下,由眾長老議定了多條幫規及刑法。但幫中人均是自由閒散之輩,幫規不過一紙空文罷了。當時揚州分舵舵主名叫馮寬,仗著自己是幫會元老,平日目空一切,私下買田置地,娶妻養妾,還到處拈花惹草。有次他看上了一家富戶的老婆,就羅織罪名,說富戶為富不仁,橫行鄉里,竟派人在夜裡潛入家宅,殺了富戶,搶走了他老婆,幫中弟兄是敢怒不敢言。
而此時一個僅入幫三天的人站了出來,在議事大會上當眾公佈馮寬十大罪狀,並要依照幫規將馮寬處死。馮寬看他只是個沒有口袋的入門弟子,竟敢出此大話,喝令將他拿下。眾人都知馮寬的為人,也對這個年輕人的膽識深深欽佩,所以猶豫不決。就在此時這年輕人以超乎大家想像的身手一掌就將嚴寬擊斃,滿堂弟子驚得目瞪口呆。當年輕人宣讀嚴寬十大罪狀時,人們仍然恍如做夢。這個年輕人就是司空仲平!
葉隨雲一拍大腿,眉飛色舞,喝彩道:“好漢子,這個司空仲平,先不說武功如何,當時地位低微,卻敢站出來主持公道,這才是豪傑本色呀。”說著一伸大拇指,想象當日場景,心中也是豪氣萬丈。
何全貴符合道:“誰說不是呢,一個入幫僅三天的人一掌擊斃舵主,這事沒幾天就傳遍江湖了,當時的尹幫主快馬賓士了幾百裡趕到揚州處理,風塵僕僕的一走進大廳,就看到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的司空仲平,發現他不僅毫不驚慌,卻是神態自若,當時兄弟我就在場,那氣勢,我到今天也忘不了。”隨著敘述,何全貴似乎又想起了那日的情形,後來經過幫主親自調查,馮寬罪狀確鑿,按幫規死不足惜。而司空仲平雖有憑有據,但以弟子身份擊殺舵主,終究是過錯。尹天賜一方面愛才,另一方面也想借此事整肅幫會風氣,所以對他只是杖責八十,而且擢升為揚州舵主。
葉隨雲點頭道:“原來如此,卻不知他為何又去了浩氣盟,成為我幫編外的成員?”
何全貴道:“之後楓華谷大戰,尹幫主失蹤,司空仲平本是執法長老的不二人選,但新幫主郭巖不知為何對他似乎頗有戒心,後正好在朝廷的組織下建立了浩氣盟,需要我丐幫的代表,郭幫主就將他推薦了過去。浩氣盟主謝淵很是器重他,更任命其為盟中護法。”聽何全貴一番講述,葉隨雲更覺欽佩,內心反覺得丐幫對此人甚有虧欠,不過往事俱矣,多想無益。他抬頭望天,見雲霞漸紅,便佈下指令,把周圍能找到的兄弟儘量都召集回來,今夜由何全貴率眾攻島,自己要先走一步。他琢磨著要提前潛進無鹽島,找到喜兒,先一步送她離開,免得開戰之後,場面定然糟亂不堪,要是有什麼差錯,可對不起楊老爹。
辭別群丐,葉隨雲一陣急趕,回到了碼頭。遠遠望見一人手握酒壺靠坐在自己的小舟座艙中,忙道:“客人莫怪,今日不運客,小的要趕回家中。”想是要擺渡的客商在此等候,便想趕緊將其打發走。
誰知那人卻並無離開的意思,也不迴轉身來,只是偶爾將酒壺送到嘴邊輕酌一口,葉隨雲心念微動,不再多說,撐起竿將小船駛離了岸邊。不一刻便來到湖心處,那人開口道:“看來無鹽島此次是在劫難逃了,我本想你會阻止這場大戰,沒想到最後卻成了召集人,呵呵。”隨著笑聲,那人起身走出了船艙,面容英俊,眉宇沉穩,竟是在鳳翔賭莊外與葉隨雲有一面之緣的神秘人李復。
葉隨雲笑道:“上次見到閣下是夜晚,難怪我光是看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這回你來的好,我正有事要問你。”李復眉毛一挑道:“先別問,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不會告訴你的,此次前來,我是有事相求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