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方才打電話來的人，正是許久沒和餘多打過照面的主治醫生。醫生用鳥語關心著他那兩條腿的能動情況，按著口令在輪椅上試圖活動的餘多發現效果並不如對方推銷得那麼好，他的腿基礎反射都還在，但是力氣跟知覺還是不如人意。
球場的觀眾席之後算是背光位，光線斜斜地照在他的輪椅上，沿著光線恰好劃分了他兩個溫度的上下身。
很不錯的鏡頭語言，餘多想。
可是人能不能只佔美和強。他想起哥哥大手蓋著臉，和母親親自送飯過來的時候眼角的微紅。
感覺一個人還好，卻肩負不了任何人的關心，以及心疼。能忍他也不至於廢了兩條腿還跑了半個地球來這體驗生活了。
eo到了一半，餘多的手極其自然地從輪子邊沿再滑回腿上，隔著圍巾也摸到了運動褲的布料，不曾想白己文當真沒幾件衣服，光套著球褲從宿舍到球場跑了這一路。
想到那滑稽樣，直接受益者餘多又不自覺地勾起笑來，順著場內稀稀拉拉的加油聲劃出去，來準備強勢加入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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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球的男人，遠觀可以，近距離先會被汗燻到，餘多憑實力拒絕跟掉進水裡一樣的白己文靠近自己，輪椅劃得那叫一個飛快，還是沒能忍住被陽剛之氣堵在門口。
白己文壞笑著從揹包裡摸出鑰匙，俯下上半身極其自然地越過擋在前面的餘多開門。
“你剛剛還拍好多照呢，現在就百般嫌棄，很讓人心寒。”
堪稱橫沖直撞滾進去的餘多閃現房間浴室，並不想和衣服貼身的某人再有接觸。
直到餘多也換了一身衣服，把褲子相當鄭重地扔進洗衣籃裡的時候，才看見房門口蹲著一隻還在喘粗氣的蘑菇。
“還不洗個澡？你要入味了。”
白己文抬頭，帶著滿臉的水順著下顎線淌，解釋道：“外面熱水器壞了，我一時半會修不好，這個天就算是真男人也只能用冷水洗把臉——”
冬天因為行動不便已經盡量不洗澡的餘多乖乖把位置騰出來，白己文沒跟想象中的熱氣騰騰打個照面，反倒還校正了半天餘多許久不用的洗澡間設施。一出手先被冰個透心涼的白己文：好像很難下定論誰才是那個真男人。
許久沒有用過的熱水器在白己文出手還是耽誤了那麼幾分鐘，更別提調到一半終於能乖乖出熱水的時候，白己文堪稱忍夠了一切的讓淋浴頭從頭澆起，連帶被汗濕了又幹粘在身上的球服狠狠地沖了一遍。
想起自己一直都是毛巾擦洗的餘多一向對別人比對自己要細心，想起收納在行李箱裡的那塊全新的洗澡皂，僅僅秉持著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的原則把浴室門敲開，沒想到它那根本關不緊的推拉門會如此自動地拉開社死的大門。
當然社會性死亡觀眾和梗缺一不可，白己文還穿著衣服一副連人帶衣服一起洗的埋汰傻樣，忽然一股冷氣就隨著室友從天而降，冷熱交替讓愛洗澡的小鱷魚頓時從極度放任的放鬆狀態裡脫離出來，按住自己身上打了馬賽克才能播出的部位。
“你你你，進來幹嘛呢？”
本來是助人為樂來的餘多下意識被場面震撼到，但想看的不也一個沒看到嘛，只好一手扶著臉一手遞過去拆盒拆了一半的肥皂。
“給你送點溫暖來了，我房間裡沒沐浴露之類的玩意，你別把我消毒水給用了！”
剛在水汽朦朧中確實看見了一堆瓶瓶罐罐且有個狀似透明的白己文：好險，差點就被看穿了。
順著思緒他頂著冷氣往前遞了一步，餘多還保持著門口掩耳盜鈴蓋臉舉手的姿勢，這會兒感覺某人走近了，又忍不住點一句：“誰家好人洗澡還穿衣服，你這演片子呢？”
白己文也不知道是真害羞還是給熱水燻的滿臉通紅，濕透了的白色球服對他而言只是一件欲蓋彌彰的遮羞布，是隻會讓人浮想聯翩的帶顏色馬賽克，餘多感覺手上一輕，跟被貓飛速撓了一下差不多，他前輪還沒從門口退出來，室友就迫不及待想要關門。
本來沒有什麼想法的餘多此刻已經被都住一起了這點畫面我付費還不能看嗎的靈機一動徹底佔據，急中生智地從門口撈了個洗衣籃，本來“手無擰瓶蓋之力”的爪子輕松撐開房門，把浴室裡面一手撐著門一手努力但稍欠靈活地捏著肥皂的白己文又嚇了一個激靈。
“餘大哥，我不會亂動你東西的啦！”白己文感覺遇到了真正的媽系，他平時對大家的關心還是稍顯粗糙了，這一陣接著一陣刮進來的冷風，都是室友擔心的證明。
“衣服我拿出去洗，你等會蓋著毛巾再回去找一套。或者我借你，我房間衣服很多呢，你之前幫我疊應該知道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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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通折騰下來，晚上的時候，餘多聽著烘幹機應和著屋外呼呼的風聲翻書，身邊沙發上倒了另一個套了三層衣服的不倒翁。
除了帶著一股舒x佳的肥皂味清香，還有較為厚重的呼吸聲，白己文字來還說無所謂回房間睡個覺就行，餘多非要下廚房給他弄什麼食療，從微小感冒開始補起，結果夠灶臺都勉強的輪椅小夥只能搬出剛在group裡收回來的二手電磁爐，送的鍋裡一股海某撈的番茄湯底味道，配合著大蔥大蒜等驚人的食材搭配，成功讓半死不活的白己文激發最後一分的潛力，把看起來不像消毒像消殺的所謂養生湯倒了，又草草地下了兩碗番茄鍋底味但實際上配料是瘦肉青菜的面條，吃完收完碗就倒在沙發上不願再挪動。
自覺自己要對白己文這次著涼要負相當一部分責任的餘多還特地換了座駕，電動的好解放雙手，拿點什麼東西都方便，只是照顧自己都捉襟見肘的人只有生病忍痛的經驗，好在病多了隨身都是醫藥箱，餘多進房間不久就翻出個幾層的這玩意還得是義烏製造才夠實在。
可憐一米八幾的大高個蜷在沙發上跟個拔不起來的蘿蔔似的，餘多還得貢獻出自己的小板凳才夠他稍微伸直腿腳。
又是喂藥又是蓋被子摸額頭的，餘多第一次見白己文臉紅之後就很欣賞這個人遊刃有餘的表面破開之後更貼近大男孩的內裡，但一旦臉紅因為高熱燒成了半永久，他因為腿腳不便連搬帶扛也沒辦法把白己文弄到床上的時候，一下就覺得自己真該死啊，一下又感覺是不是有的時候非得認命了，沒這個條件招惹人家幹嘛。
但他伸出四個指頭發誓，過程合法流程正常，不都怪這破地方神出鬼沒的天氣和某人冷熱都不耐的壞習慣嘛。
思及此，餘多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地沖手機說了聲對不起，還是撥通了那光有一張嘴的慈祥小老頭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