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要進城了,何來拜會?
長亭再望向那面生的小兵頭,半撩起幔帳,輕頷首致意,溫聲道,“好了,現在你也拜會到了。刺史大人的情意,某心領了。”
說完便欲回身撤下幔帳。
“陸姑娘!”
那小兵頭趕忙喚道。
長亭手上動作一頓,再靜靜地看向他。
那小兵頭仰著臉,伸手朝前送了送那紅木托盤,趁長亭還露了個臉聽他講,趕緊快聲快語操著一口不甚熟練的官話道,“俺,不對,末將帶了禮物件兒來拜會陸姑娘!請陸姑娘賞個臉瞅一瞅,給刺史大人一個面子!”
長亭眼神移向那極長極寬的托盤,說實話,一個人拿這麼寬的托盤很有些吃力,何況裡頭裝著的物件兒怕也不輕。
長亭再看向蒙拓,蒙拓卻將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移開,沉聲吩咐那人,“你還指望著陸姑娘下車親來揭開嗎?”
小兵頭連聲惶恐道,“不敢不敢!”,邊說邊單手艱難地將蒙在托盤上的那層青布揭開,埋著腦袋畢恭畢敬地再將托盤向前送了送,渾身哆哆嗦嗦,“...陸姑娘請過目。城頭不光是二爺在迎,大人與大爺也在,冀州城有頭有臉的大戶世家也聚在城牆腳跟下迎您與二姑娘...路上豺狼虎豹啥都有,陸姑娘怕是沒那個機會換洗衣裳...還煩請陸姑娘在進城前換上,也算是給冀州上上下下的世家大戶們一個臉面。”
青布一揭,眾人皆倒吸一口氣。
長亭目光膠在托盤上擺在最上層的,疊得整整齊齊,領口朝上的那件左襟外袍。
平心而論,這件袍子很好看。
絳桃鑲水紋寬邊,襟口、袖口皆以做工繁複的蹙金絲細線鑲成,左幅繡紅梅繁枝,喜鵲鬧春,有些許繡工延續至右幅,整件袍子用色考究且跳脫,絳桃紅至絳紅至大紅,每一層的顏色都暈染漸近得十足自然,且繡工精細大膽,既有江南小調之觀感,又顯北地大氣之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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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抬起眸子來,輕聲發問,“是刺史大人讓你送過來的?”
那兵頭埋頭咬牙,狠點了頭,“是!還請陸姑娘換上,聚了太多人,風塵僕僕地衣衫不潔,很失禮!”
長亭氣得心尖尖都在發顫。
當她是什麼?
戰利品?炫耀品?甕中之鱉?勢在必得的獵物?
所以才會用這種衣裳來在冀州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面前宣告佔有權?
這種花枝招展且用色出挑的衣裳!?
這種衣裳,一個在經歷了闔家傾覆還未滿一月的小姑娘,能穿嗎?能穿得安心!?
長亭靜了靜,抬起頭看向那小兵頭,一字一頓,“如果,我不穿呢?”
那小兵頭渾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抬了抬頭再飛快地望向蒙拓,卻見蒙拓並未有出言相幫的意思,心裡頭啐了一口胡狗,回過神來便更恭敬地將托盤遞得更近,險些抵到了半坐在車轅上長亭的下巴。
“還請陸姑娘,莫要讓末將為難啊。”
兵頭說得很誠真意切。
氣氛卻僵了下來,沒人說話也沒有人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