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拿了吧。”溫愈舒道:“不拿白不拿,拿了官府還放心。”二十兩銀子,也夠他們母子嚼用些日子。
“你哪裡人?”記恩道:“該就是這附近的吧?”
婦人抽氣,眼淚珠子不住往下滾:“就…就西十裡河那塊的。”
“那不遠。咱們是邵關府三泉縣的。你要是日子艱難,可以到三泉縣五嚴鎮嚴五酒坊做事。我開你工錢,你送小耀去私塾。”記恩怕她有顧慮,拉過雲崇青:“這我老弟。就小耀那聰明勁,跟我老弟小時一樣一樣,他現在都舉人老爺了。你可不能把小耀耽誤了。”
聽說舉人老爺,婦人一愣,驀又撐起身細觀那青年人,久久才急道:“你真的是舉人老爺?”
“在下雲崇青,確是已過…”
“雲崇青…雲崇青,”婦人想起什麼,神情激動:“俺知道。俺男人要送小耀去私塾時,唸叨過幾回。你是前年山北小解元,十六歲。”
小耀都被他娘嚇著了:“娘,你趴好。”
婦人眼裡神光又亮起:“俺娘倆隨你們走。俺能幹得很,四歲就去割豬草了,六歲便跟著爹孃下地幹活。嫁了小耀爹,小耀爹就是根光桿,上沒老,左右沒兄弟,家裡家外全是俺。你們讓俺幹啥,俺就幹啥。俺求求你們…幫俺找找小耀爹…”
這事記恩做不了主,轉頭看老弟。
雲崇青眨了下眼睛,只道:“我確有意入仕。”八皇子快十歲了。建和二十一年的會試,他志在必得。入仕後,他也沒打算在京裡久待。
很多官員下放,最怕的無外乎功績被上峰佔盡。這一點,他卻是不怕。而有卓著的功績,往上爬也就成了理所當然。
朝中有人好做官,便是於此。
“那那就好。”婦人整個人精氣神都回來了:“俺這傷不重,你們啥時走?”
溫愈舒彎唇:“你無需急,先回去把該得的拿了,家裡都安排妥帖,然後再去三泉縣尋我們。”
婦人遲疑了兩分,悻悻道:“那銀子俺是真不想拿,但聽了你們剛說的,俺也覺得拿著。”
“你還有小耀要顧,做什麼跟銀子過不去?”常汐抽了她手裡的巾子,又去淘洗了遍:“大妹子,咱們說了這麼久的話,還不知道你夫家姓啥?”
聞言,婦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謝謝大姐,俺男人叫萬強,俺孃家姓孫,閨名紅娟。小耀叫萬耀祖。”
待飛羽取藥回來,雲崇青一行便告別了湯婆婆,關照紅娟要好好養傷。紅娟是滿口答應,乖乖趴在炕上,也不下地送他們瞎折騰了。
小耀提著燈想送他們出窄巷,卻被記恩攔住了。
“你守著你娘,別再亂跑了。長洲那,不是你一人能去的地兒。”
“俺記住了。謝謝你們。俺記你們一輩子大恩。”
記恩扯唇笑道:“成,那我就在五嚴鎮等你們了。”
這會遮月的烏雲也散開了,窄巷沒那麼黑。雲崇青背手牽著愈舒,跟在飛羽後慢走,心裡想著今晚的這些事。小耀娘說她自己是因攔下大官的轎子,被縣太爺打了板子。
愈舒又問那大官的聲是否渾厚?
所以冠文毅的聲是渾厚的。聲音輕巧好聽,是個年歲不大的男子。那麼來鹹和洲的大官,並非冠南侯。
青壯年失蹤?也不知是不是隻有山北這方會出這樣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隻在徭役上動了手腳?
要青壯年…又爽快地給了銀子。會是圖什麼?首先想到的是氣力,然後是練兵,再就是身體。
前生電視劇裡都有放,一些厲害暗兵,均是打小培養的。二十五六歲,再練肯定是晚了。私兵…也不太可能,挑十七八歲的也許有可能,二十五六歲…練個幾年,都而立了。
那就只剩氣力與身體了。氣力,苦勞。走出窄巷,雲崇青眼前開闊。山北省就挨著南川,南川多礦藏。雖說文昭十三年嚴打過私礦,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估計有些人都不知曾經的鉅富薛家…腳跟落地,徒然一頓。
一個不防,溫愈舒撞在了他背上:“怎麼了?”
雲崇青沉凝兩息,搖了搖首,他只是在想會不會有人打掉了川寧薛家,然後自己接手了薛家的關系脈絡?
繼續走,回到悅來客棧,都臨子夜了。
奔波一天,溫愈舒也有些累,便沒急著問詢事兒,洗漱後就就寢了。
都是沒影的事,雲崇青也不糾結在上,不一會也歇燈歇息了。唯記恩了無睡意,躺下又爬起來,披著件大褂站在後窗那淡看夜色,蹙起的眉頭怎麼也舒展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