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容蒼白,人消瘦了許多,躺在龍床上,正看著太子處理國事。張方越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方達咳…咳咳將芍伊招供拿給太傅。”氣弱無力,皇帝右手握拳抵在唇上,再次咳起。太子擱下朱筆,到榻邊幫著順氣:“父皇珍重。”
“朕沒事。”皇帝看向張方越。張進那筆糊塗賬,難查清,他不好清算。但皇後這出,足夠治罪張家了。竟敢與封銘啟合謀,他倒小看她了。
張方越快閱著供書,面如死灰。皇後…皇後糊塗啊!她這是引狼入室,那狼還大傷了皇上。
“你說咳…朕該不該廢後?”
張方越放下供書,叩首道:“臣罪該萬死,還請皇上治罪。”
“致仕吧。”皇帝給靖邊張氏留份臉面。
“小民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張方越懊悔,這些年自己爭的到底是什麼?他早該告老了,不應留戀權柄給皇後妄想,害了張家一族。
“皇上…您不能廢臣妾,您與臣妾的婚是先帝親賜…臣妾是您的結發妻子是太子的嫡母…”皇後身著明黃鳳袍,在乾雍殿外大鬧,幾欲硬闖。
“臣妾就知道…臣妾知道您要給沐瑩然騰位置…她的兒子已經是東宮太子了…臣妾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坤寧宮…”
封卓瑧面目平靜,接手宮人奉來的參湯,試了試溫,確定冷熱剛好,舀半調羹送向父皇。
皇帝眉頭已蹙起,瞥了一眼還跪伏著的張方越,示意方達:“讓張氏進來說話。”
“是。”方達一點不憐惜皇後。他十一歲就跟在皇上身邊,對皇後…不,是張氏做下的那些糊塗事是一清二楚。皇長子珣怎麼早産怎麼死的?親娘作的。
張氏沖進內殿,看到太子喂皇上湯藥只覺極刺目,撲通跪到地上:“您太狠心了,臣妾到底哪了做錯了?這些年我忍得還不夠嗎?自沐瑩然進宮,臣妾就稱病,什麼時候與她爭過。您還要臣妾怎麼樣嗚…皇上,您對得起先帝嗎?”
閉嘴吧。張方越咬牙,若非身處乾雍殿,他都想回頭錘這蠢痴人一頓。
皇上遇刺,她不知嗎?見著面,不關心幾句,就一心想著指責。換他,有這麼個發妻,也想休。
對不起先帝?皇帝手捂上心口,他現在給誰收拾爛攤子?先帝對得起他嗎?哪天韓家的冤洗清了,他還得安撫輔國公府一門,安撫南塑。這些,哪一樁不要他覥著臉?
目光飄向太子,他突然覺早立儲君也好。
“皇上,您還記得…”
“不是瑩然容不下你,是朕…”拗起身,皇帝扭頭直視張氏:“是朕要廢你。你還敢說你忍讓…你忍讓什麼了?你清楚芍伊的誰的人嗎?”若非她是馬良渡的後人,他再過幾天都該被移送皇陵了。
一提芍伊,張氏脖子收了收,但也僅是瞬間,氣焰再升:“皇上怎麼不問問臣妾為何變成這般?是您…是您逼得。沐瑩然掌六宮權,臣妾這個皇後…宮裡誰敬?”她委屈,不盡委屈,眼淚滾滾。
封卓瑧插上一嘴:“自孤記事以來,除了您稱病,孤母妃幾乎日日不墮去坤寧宮請安。”
“本宮是你的嫡母,那你為何還坐著?”張氏恨毒了。
封卓瑧道:“以前是,但現在您不是了。”
“逆子…”張氏指著太子:“皇上您看到了嗎?他同沐瑩然一樣從未敬過臣妾。您怎可將天下交予這麼一個不孝之徒?”
“那該交予誰?”皇帝重咳兩聲,沉聲道:“交給不及四歲的小十,然後等朕死了,明親王攝政,你垂簾聽政嗎?”
“臣妾沒想過要…”
張方越再也忍不了了,爬起身甩手就是一巴掌:“閉嘴,孽女,乾雍殿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嗎?行錯事不知悔改,還冥頑不靈。我看你這幾十年是白活了。”
手捂上臉,張氏仰望著她爹,眼裡滿是不信:“您竟敢打我…我是皇後啊!”
“已經不是了。”張方越再跪下求道,“皇上,小民今日也是見識了。你別跟這混賬動氣,萬要保重龍體,太子殿下還需您往前領。這蠢痴人,您也別姑息了,直接賜她白綾、毒·酒、匕首,免得她活在世上禍害無辜。”
這是他的真心話,就皇後剛犯下的大不敬,足夠張家上上下下死一回了。他不能為著個廢後,置全族於不顧。
“爹,您在說什麼?”張氏直覺自己聽錯了:“我是皇後啊…靖邊張家這些年仰仗的全是本宮,您跟本宮說過,宮裡有沒孃的…”
啪…張方越手快,一巴掌打斷了皇後的話:“我看你是瘋魔了。”
皇帝喝著兒子喂的參湯,斜眼望著那對父女,心裡只覺好笑。
封卓瑧見父皇嘴角微揚,放下調羹,拿了幹淨的巾子幫他拭嘴,順便把揚起的嘴角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