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了外人,邵書航抽了信紙展開,送到祖母眼前:“父親已經都告訴我了,我以為我可以幫您分擔稍稍,您覺得呢?”祖母老了,府上還是要有個兒郎擔著才行。
邵老夫人似沒聽見一樣,垂目下望,信上筆跡若春蚓,確是出自齊彩蘭。就著孫子的手,快閱。
“你父親告訴你什麼了?”
“很多。”邵書航笑言:“說蘄州不比以前快活了。邊上潼周府來了個苗暉,仗著督察院有人,底氣足上不少,甚至敢跟蘄州爭運河碼頭。那苗暉,與雲崇青既是同科又是好友,性子也極似。”
“一百斤的重,九十九斤反骨。”邵老夫人嗤鼻。
“雲崇青在響州修路建城,苗暉也學了他。潼周府通向西靈的道已經鋪到碎巖嶺那了。”邵書航看著祖母,見她都快閱完書信了,臉上仍沒多大起伏,心中不免生了猶豫:“父親還與我提了…”聲音走低,“紇石烈。”
邵老夫人無異,目光依舊在信上。
“孫兒走一趟南川吧。”邵書航再試探:“冠家那裡…”
“閉嘴。”邵老夫人抬眼,對上邵書航:“冠家那裡,我自會著人知會一聲,你不許去南川摻和。”邵家與京裡冠南侯府一點瓜葛就沒有。這是祖上用了十年,好不容易說服冠家,求得的。
還真是冠家。邵書航目光不避閃,頷首:“知道了。”
邵老夫人內裡有些怪兒子。航哥兒荒唐,做老子的又不是不知,竟將邵氏的底兒透給他。萬一出了差池,邵氏全族都要跟著遭殃。
“你父親既然將大事告訴你,那是對你寄予了厚望。祖母也望你多穩重些,凡事不能急進,要謀定後動,耐著性子慢慢來。”
邵書航認真聽訓,心裡想著再慢,南川就被雲崇青肅清了,到時他將一步邁入三品。而自己呢?放棄了科舉,若大事不成,此生就只能匍匐在一個賤僕之子的腳下,任其踐踏。
“祖母跟你說的話,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是。”
離了壽寧堂,邵書航在府上跟兩丫鬟玩鬧了幾天。江寕莊子來信,說邊上有主家要出一個一頃的莊子,他告知了聲伯孃,便帶人離府了。
六月底,雲崇青將三年來整個響州府的記賬都歸整好,裝箱密封。他的調任已經送達,八月前到任。
“十二弟…”雲崇悌快走進公堂。
站在密封大箱邊的雲崇青,轉頭向來人。
雲崇悌到近前,杵到他耳邊壓低聲:“邵書航來響州府了。他倒是大膽,一點裝扮都沒,原樣入你的地界。”
不奇怪。雲崇青輕笑,讓武斌領兩人把箱子搬去府庫。回身往堂上,他很清楚邵書航的思想。
來響州,不為其他,僅是想親眼看看重建後的響州,查檢他的功績是不是名不符實?外頭盛傳,邵書航不會也不願相信。
他的優秀,是邵書航不想承認的。
至於原樣?雲崇青收斂了笑意,在邵書航心裡官兒應該是什麼樣子?高高在上,不察民情,肆意弄權…其是篤定了不會碰上他。倒還有兩分自知之明,清楚己身平凡,處茫茫人海裡並不出挑。
“待不了多久。他有重要的事要辦。”
雲崇悌到案桌邊上,雙手抱臂,垂目看十二弟練字:“已經像九成了。”
差一成也不行。雲崇青在臨摹邵書航筆跡。邵書航行文少,他的筆墨比郭陽的還難得。大肥在邵關府一家花樓撒了幾天銀子,才偷換出來。
“我七月中離任。”
雲崇悌在思慮一個事:“你說咱們要不要看緊點介程?”
“當然,我已經讓席義老叔安排人手入營南了。”雲崇青輕眨了下眼:“我拿他就要拿活的,不然冠家於馬良渡的死上就有了說辭。”
殺冠家,不可一刀捅到心。必須得一點一點地把他們的勢力剪除,將之逼至死角,誅盡。
作者有話說:
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