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鄰右舍都幫著找,都沒找著。這片井裡、小河全撈過不止一遍。家裡也報官了。
聽說蘭家坳那逮著個拍花子,兩口子一氣跑到那,都給拍花子跪下了。可那拍花子愣是不認,還說沒到過咱這。自打那起,鐵山活也不幹了,就找娃子,今兒又去衙門了。”
婦人像醒過神了,眼裡怨毒慢慢退去,盯著埋首在親爹頸間的喜峰,淚快速滲出、滾落,兩腿彎曲跪到地上,嚎啕大哭。
李娟原還想罵幾句,可瞧著樣兒怪心酸的,倒勸了起來,就是不敢靠近:“大姐,我也是當孃的,體諒您。兒女都是爹孃的心頭肉,這心頭肉被割了,是真要命。
但咱不能犯傻,得好好活著,不為旁的,只為孩子。咱們有命,不停找。孩子有命,哪天回來,家裡也能管飽飯。”
“俺的大興啊…你真的是要你爹孃的命啊…”婦人不支癱倒在地,淚洗面。
溫愈舒看不得這些,退了一步,靠在夫君背後。心裡想著事兒,她聽飛羽叔說過。被拍花子抱走的娃子,多不會流進牙行。因為朝廷深惡拐賣幼兒,故對牙行管得很緊,買賣沒有不走官府蓋印的。
不進牙行,那便有兩個可能。一是,走黑市。黑市之所以稱為黑市,就是因買賣見不得光。裡頭買命的、買什麼稀奇古怪都有。對這,官府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另外一種,拍花子有路子,即有人常年在收“貨兒”。
於王大興的失蹤,她更傾向後者。王大興,一般人家出身,不富不貴的,長得…觀婦人面貌,應也不是非常出眾。再論年齡,不到五歲。
朝廷對拐賣幼兒的罪,定得極嚴苛。賣一個,軍杖一百。賣兩個,軍杖一百,若能活下再行鹽鞭一百。三個…據她所知,至今沒人挨過前兩。
如此犯險,可見價高。
溫愈舒垂眸,不是價高,也有可能是收“貨兒”的自己在拐。總之此中事不小,津州官府不敢輕放。拐孩子都拐到津州了,差一步便是天子腳底下。
雲崇青問詢了幾句,突然思及一事:“這裡是不是離瀚書縣白山村挺近?”
掌櫃的一愣,木木地點首:“是…大人說的是。”側身手指後巷子,“從這走小道,一路往南,到頭就歸瀚書縣了。噝…白山村,還要走個大半日。那村寬裕,走出來板硬,以前的懷濘鹽運使就他們村裡的。”
白彥行,溫愈舒一下明白過夫君的意思了。他懷疑津州孩子失蹤,跟冠家有關。
冠家現在滿身蝨子,渾身癢。皇上盯得死死的,正愁拿不出由頭來清查京裡京外這幾畝地。若是知道津州這有娘因沒了孩子瘋癲,那豈不正好?
朝廷之所以對拐賣幼兒苛刑,是有原因的。淩末時,宗室盛行養死士。有些個手握權柄的大臣,竟也學樣。這類事,沒的正大光明的,只敢偷摸從黑市裡買幼兒。
因此,拍花子猖獗,有甚者,白日直接從父母懷中搶。大雍建國,還不消停。太·祖嚴令,孟安侯府一年殺了數萬拍花子。
雲崇青沒再問話,看向在抽抽的婦人,只道一句:“不要灰心,也許你兒子僅是走迷了路,被好心人收養些日子,很快就會回來。”
“不可能。”掌櫃的喪氣:“那點大的娃子能走多遠?方圓十裡地裡,咱們都挨家問過。大興那娃來得不容易,在他上頭,他娘都沒了四個。”
婦人聞言,更是悲慟,扒頭蹬腳:“老天爺啊…你對俺不公啊…俺兩口子沒作過惡,尋常見著可憐人,還給頓熱乎飯…你眼瞎了嗎…俺的大興啊…娘疼死了…你在哪啊…”
雲崇青深吸長吐,轉身牽上妻子離開了。出了這事,小喜峰蔫了,纏著他爹不放手。旁人也沒了胃口,幹脆將沒吃完的飯菜裝膳盒帶走。
上了馬車,溫愈舒架起了小幾,擺上筆墨紙硯。
雲崇青見了,不禁彎唇:“我也就給沐伯父提個醒。如何旁敲側擊,便要看沐伯父怎麼安排了。”
“安排得好,不但大興能活著回來,還能試探出冠南侯府另一牽連,白山村。”溫愈舒想冠家也不願皇帝打著抓拿拍花子的名兒,大查京城及附近幾府。
“是,但這要看帶走王大興的拍花子與冠南侯府有無關聯?”雲崇青以為冠南侯府所需幼童數量不少,八成不會走人販子手裡買。為延續不斷也為隱秘安全,應會有專門的人拐孩子。
還有一點,從徭役裡買壯丁的事看,冠家不想世態太平。就像剛那婦人,原本美滿的小家,雖不富足,但安寧喜樂。可現在沒了孩子,王鐵柱活不幹了,婦人也時瘋時好。
今日喜峰出恭,六哥謹慎。若他沒跟出去,難說小喜峰不會被婦人抱走。如果找不著,那又有多少人受害?包括他,也會愧疚一生。
冠家…白山村?試一試吧,萬一呢?
溫愈舒輕嘆,滴水給夫君研墨:“現在我只願王大興是真被冠家的人帶走了。他還不到五歲,應還在調·教,尚未被送去什麼地兒馴養。”
雲崇青斂目:“希望如此。”
作者有話說:
為啥這麼晚更?因為我一整天像只猹在瓜田裡到處吃瓜。我要解除安裝新郎哈哈……